這天晚上,林蘇喝徐覃是在吏部尚書府上度過的。
不錯,這位吏部尚書,便是方文石的父親,李夫子曾經的弟子——方元明。林蘇他們當時在大牢裡吃到的豐盛夥食就是方元明囑咐的,隻可惜,被舉報後,林蘇被看得嚴了,獄卒不敢再聽方元明的話,這特殊待遇就沒了。
也正是他,將當時出獄的徐覃接走的。
當初林蘇離開潭縣時,方文石還偷偷塞給了他一張拜帖,彆扭地說有事可以去找他爹,而且林蘇也隱隱能看出李夫子有與方元明修好之意,所以他原本是打算拜訪完上官全後隔天就去拜訪方元明的,誰知還沒等他來得及去方元明府上,就被抓進了大牢。
“說來慚愧,我與徐小友約好要救林師弟你,沒想到最後我什麼力都沒有出……”方元明愧道。因為此事涉及先帝死因與皇家私事,方元明不好直接出麵,隻能先由徐覃在眾舉子中掀起波瀾後,再由他向皇帝進言,誰知最後卻被範禦史搶了先。不過,那篇文章能被傳播得如此遠,亦有方元明的推波助瀾。
“林師弟你這次能脫離囹圄,還是多虧了徐小友……”方元明大力讚揚徐覃,把徐覃的功勞說了個遍,說得徐覃耳朵都紅了。
聽方元明說完,林蘇卻愣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正所謂人不可貌相,徐小友雖然……外貌有瑕,但卻有一顆赤子之心啊!”他稱讚了一會兒,轉而又想起了王英光,不由冷哼一聲。
“徐小友放心,那王英光無才無德,德不配位,遲早會露出馬腳。”
“更何況,這樣將徐小友你的身影從此事中隱去,倒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話到一半,他卻突然住口不說,隻看向林蘇,歎道,“隻可惜,林師弟你卻因此失去了進入朝堂的機會……”
方元明不免露出惋惜之色。
林蘇像是終於反應了過來,拱手道:“師兄不必介懷……道安原本就無意於仕途,如此,倒也合了我的心意……”
林蘇灑脫一笑:“遊山玩水,從此做個閒散人,脫離案牘,不也不錯?”
方元明卻像是看出了林蘇的言不由衷一樣,歎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林蘇無奈,他是真的不在意這個,也許皇帝和彆人認為奪了他的做官資格是個很重的懲罰,但對他而言,其實不痛不癢。反倒是,他默默看了徐覃一眼,反倒是徐覃的遭遇讓他難以釋懷……
他們在方元明府上用了晚膳,天色已晚,便宿在了客房。
深夜,徐覃準備睡了,突然聽到窗外有動靜,打開一看,卻是林蘇。
隻見林蘇抱著酒壇,蹲在地上,眼淚汪汪地看著他,臉紅彤彤的,鼻子也被凍得紅彤彤的,渾身冒著酒氣,好像喝醉了。
突然,林蘇嘴巴一撇,“嗚哇”一聲:
“徐覃,你好慘啊!”
他眼淚汪汪地撲到徐覃身上,酒壇咕嚕咕嚕地滾到地上。
“嗚,你這麼能那麼慘——”
“哇,我好心痛啊——”
徐覃胸前的衣襟都被林蘇的眼淚鼻涕打濕了,他僵在那裡,不知所措。
“嗚——徐覃啊——”林蘇開始拚命搖徐覃,徐覃生無可戀地被搖。
“嗚哇——”
方府的下人深夜被驚醒,環顧四周,心下茫然:是誰在那裡鬼哭狼嚎?
***
第二天,林蘇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徐覃的房間。他捂著自己昏昏脹脹的頭,有些茫然,他怎麼會在這裡?等酒後零零碎碎的記憶終於浮現在了林蘇腦海裡,林蘇頓時漲紅了臉。
他想起來他昨晚抱著徐覃哭了一晚上的事了!
啊!林蘇敲了敲自己的頭,用被子捂住臉,羞恥地縮成一隻蠶寶寶。
這時,屋門被打開了,徐覃走了進來。
林蘇立即裝作剛剛醒來的樣子,他從床上坐起來,捂著頭,臉上滿是茫然:“徐覃,我怎麼會在這裡?昨晚發生了什麼?”
“哎呀,我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徐覃看著林蘇拙劣的演技,半晌,才說道:“昨日你喝了酒,跑到我這裡來睡了……”
“原來如此……”林蘇恍然大悟,仿若不經意般問道,“我應該沒有乾什麼有失禮儀的事吧?”
徐覃盯著他,林蘇被盯得隻能訕訕地笑。
半晌,徐覃才吐出兩個字:“沒有。”
林蘇訕笑,不自覺地摸自己的後腦勺:“哈哈哈,沒有就好……”
此事,就這麼過去了。
兩人去向方元明告辭,路上,林蘇聽到兩個下人在閒聊。
“好困啊,”一個下人打了個哈欠,“你說昨晚誰那麼無聊,鬼哭狼嚎了一晚上,害得我睡都睡不著!”
“就是!”另一個下人連連附和,也跟著打了個哈欠。
聞言,林蘇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迅速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