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木質冷香靠近,最先喚醒回憶的是嗅覺,莫晚楹屏了屏呼吸,緩緩地將手抽了回來:“還問這個做什麼,我今天過來,是收拾行李的。”
她說的是“過來”,而不是“回來”。她將界限劃分得很清楚。
莫晚楹率先朝大門走去,停在門前,等著周聿澤跟上來開門。
女孩的頭低著,所有的情緒都被斂起的眼睫毛遮蓋,眼眸的光平靜地如同不起褶皺的池水。
仿佛這段感情,在她心裡已經激不起任何漣漪。
周聿澤靠近的步伐沉重,感覺有某個東西越發虛無縹緲,失控的暴躁感越來越強烈,他沒有去開門,卻說:“你的指紋,也能開。”
“如果你是擔心房子的安全問題,你完全可以換一把……”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周聿澤驀然打斷她的話,“莫晚楹,我們不用走到這一步。”
莫晚楹此刻隻想笑,可笑容揚起來卻有些苦:“你今天既然已經聯係我來取物品,不就是想徹底清理我們的關係嗎?我不會成為你追求真愛的麻煩的,我們好好地散了吧,從此互不乾涉。”
“你又知道我愛的人是誰?”周聿澤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瞧瞧這問得。
莫晚楹心底泛起無力感,她在奈羅不雲山算著日子空等的三天,已經算明白了自己的份量,又何必反問來問她。她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開門吧。”
門打開,莫晚楹率先聞到一陣淡雅的茉莉花香,這才注意到玄關的圓洞上放著一束新鮮的花束。她在這個公寓住了兩年,從來沒在玄關見過鮮花,想必是彆人的喜好。
她剛踏進去的右腳又收了回去,看向周聿澤的眼神有些責備:“既然你的房子已經住進來彆人,就不要把我往裡帶,我可以請人過來清理東西。”
周聿澤無端挨了記罵,加上這一路堆積的鬱氣,臉色陰沉:“家裡隻有我一個。”
那就是還沒搬進來。
也是,滿屋子都是彆的女人的東西,誰都會膈應。
莫晚楹這才肯進去。
儘管她收斂了表情,但周聿澤對她太熟悉,不經意間泄露出來的情緒還是被他撲捉到,他抓住她的手臂:“你心裡有話可不可以說清楚,我不想被你誤會。”
幾乎在手臂被觸碰的刹那,莫晚楹的情緒突然爆發到崩潰的邊緣,她氣急敗壞地瞪他,淚花蓄在發紅的眼眶裡:“周聿澤,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可不可以跟我保持該有的距離!”
那個總是忍不住要親他的女孩,此刻在斥他不守規矩。
周聿澤手裡抓著人,卻覺得距離她好遠。她是下定決心來斬斷關係的。
手上的勁鬆了,周聿澤靜默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像一棵被雪封凍的鬆柏,看著她像掙開了鐵籠的兔子走遠。
推開主臥的門,視線掃到梳妝台,莫晚楹微微怔住。她離開時放在桌上的黑卡還擺在
桌上,角度都沒有偏移過。
甚至是更早之前,她從京市趕回劇組那天,早上粗心沒合上的一個海藍之謎麵霜的蓋子,此刻也以她離開之前的狀態放置著。
就像是等著那個粗心大意的主人回來將之歸置好一樣。
背後傳來周聿澤跟進來的腳步聲,莫晚楹遊移的精神狀態陡然回歸,她咬了咬唇,故意沒理會身後的動靜,走到梳妝櫃前,將那個麵霜的蓋子蓋好,然後——
扔進了垃圾桶裡。
“不要了嗎?”身後是周聿澤低啞的聲音。
莫晚楹語氣冷淡:“變質了。”
過久暴露在空氣中的護膚品早就變質,就算表麵上看著與正常的沒什麼兩樣,但並不是維持著表麵上的一樣,就可以騙人騙己。
她繞過周聿澤,轉身去了儲存室。
記憶中她留在這的幾個紙箱還在,很大,正好用來裝她的行李。
安靜的公寓裡,都是她撕開膠帶貼合紙箱的聲音。
周聿澤在主臥的門旁站了很久,看著莫晚楹無視他,忙著整理衣帽間的物品,挑的全是她花自己的錢買的衣服和包包,一件一件分得極其清楚。
他不想再看下去,轉身去了客廳的陽台,點燃一支煙,指尖猩紅的星火緩慢燃燒,往上延伸,燙到了他的皮膚。
眼裡的迷茫被打散,他忽而發了狠,用指尖將煙頭掐滅。
走回客廳時,他全身帶著未消弭的香煙味,在自己的家裡,卻不知道該走去哪兒,心煩意亂走到走廊,突然聽見主臥裡傳來一陣隱忍克製的哭聲。
心臟驀然被攥緊,他快步走了進去,見紙箱背麵有一顆背對著他的腦袋,隨著抽噎的動作聳動,露出的脖頸纖細,因為哭泣,白皙的皮膚變成了脆弱的潮紅。
在他的印象裡,莫晚楹很少哭,她看向他的眼睛都是笑彎彎地,眸子裡灑滿了星光,也寫滿了愛意。
但在奈羅的不雲山,她眼裡的星光墜落,愛意凋零。
莫晚楹察覺到身後的箱子被拉開的時候已經晚了,帶著淡淡煙草味的懷抱從身後貼近,感覺到身後的人呼吸有點急促,她哭得狼狽,沒有回頭,騰出一隻手,想要將他推開,可她的力氣哪裡抵得過周聿澤。
“不要走了好不好?”周聿澤的聲息落在耳側,他用額頭抵住了她的。
她哭到有點耳鳴,恍惚間,感覺他的聲音掛滿了心疼。
就像,他安慰蘇婉婉那樣。
眼淚掉得更厲害。
她其實並不想哭的,隻是在收拾行李的過程中,難過不受她的控製,她深愛周聿澤兩年,這個習慣並非一朝一夕就能馬上扭轉。
愛隨著血液融入了她的身體,與她介懷的因素一起毒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