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一關起來,指不定彆人怎麼想。”薑嘉遠笑得很隨意,“我是無所謂彆人說什麼,這不是為你考慮嗎?”
他人還怪好的咧。
盛溶溶沒細想這一茬,有點感動,但又不想表現出來,開玩笑:“你對每個女孩都這麼體貼嗎?”
“拜托,這無關體貼,隻是修養。”薑嘉遠說得很臭屁。
這人似乎很擅長將一句正經的話說得不正經。
盛溶溶咋舌。她好像真的把薑嘉遠的品行想得太壞太壞了,花心大蘿卜,情場負心漢,以至於他做的每一件出乎她意料的小事,在她眼裡都成了一種溫柔。
這些天的旅行,薑嘉遠都在她的身邊。
或許是察覺到她與同行的人不熟,所以處處照顧她,無論是玩耍還是吃飯,沒有一次把她落下,甚至讓她很好地融入了這個圈子,拍照打卡都有女生拉著她一起。
“溶溶,你是跟薑少在一起了嗎?”那些女孩親昵叫著人名的時候,很容易給人一種她們是好姐妹的錯覺。
在酒店三樓清吧,夜深的一個party上,dy這麼問她。
盛溶溶擺手澄清:“沒有,隻是朋友而已,跟你們一樣。”
“那可不一樣,薑少可沒有天天跟我們粘在一起。”dy大笑著反駁。
“可能是因為,我是晚楹的朋友,所以他特彆照顧一下。”
如果是少女時代的盛溶溶,或許她會浮想聯翩,但她已經長大了,人情世故看得多,便知道一些照顧並非是“心有所念”。
“我覺得不是。”dy朝她擠眉弄眼,“你想不想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啊?我幫你想辦法。”
幫她想辦法,是建立在“她喜歡薑嘉遠”的前提之下,盛溶溶被看破了心事,但全身上下就嘴巴嘴硬,她故意回道:“想什麼辦法呀,我又不喜歡他。”
話音剛落,那幾個女生不吱聲了。
盛溶溶似有所感轉頭,見薑嘉遠單手插兜,臉上掛著滿不在意地笑。
酒吧裡五彩斑
斕的燈光在他頭頂旋轉,他的笑臉在這不穩定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他遊刃有餘地調侃她:“眼光這麼高啊?這裡有你看上的人嗎,我給你牽個紅線。”
她突然難以遏製地煩躁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她言不由衷的話被對方聽到了,還是對方毫不在意的反應刺痛了她。
“才不用你當月老。”盛溶溶強顏歡笑,回了他一句。
薑嘉遠又被人拉著去玩桌遊,dy一臉抱歉地看著盛溶溶:“對不起啊,我剛才沒注意他在後麵。”
盛溶溶聳了聳肩,並不想追究這到底是意外,還是純心設計,會顯得她很在意。
那邊的桌遊從狼人殺變成了真心話大冒險,dy拉著盛溶溶一起參加,像是想要為剛才的事將功折罪似的,悄悄在她耳邊說:“你等著,我要讓薑嘉遠親自承認他喜歡你。”
盛溶溶莫名其妙瞪大眼睛,這女孩好像篤定了她對薑嘉遠有意思,就連她親口否認都不頂用。
酒瓶在桌上轉了好幾圈,終於指向了薑嘉遠。
dy興奮地大叫:“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盛溶溶麵上強裝鎮定地看過去,卻對上了薑嘉遠特意瞅過來的一記目光,隨即他笑意盈盈:“大冒險。”
那個目光,讓盛溶溶晃了一下神。
她不知道他那一眼是什麼意思,是無意的,還是下意識的,說明了什麼,還是毫無意義。
她似乎又變成了曾經那個敏感的小孩,對一個舉動翻來覆去猜好久。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她的理智還沒有強大到將思緒收放自如。
“那你要跟全場你最喜歡的女孩親一個!”
十幾個人都在起哄,喧鬨聲嗡嗡不停,數道目光落在了薑嘉遠和盛溶溶身上。
畢竟這一趟旅程,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最多。
dy沒有將盛溶溶推出來,卻讓薑嘉遠選擇他喜歡的女孩,在這些目光的注視之下,如果薑嘉遠選了彆人,無異於讓她難堪,但如果薑嘉遠選了她,她也會騎虎難下,她不喜歡用起哄的由頭做這些親昵的事。
“換一個吧,這種要你情我願。”薑嘉遠在起哄聲中,懶洋洋地拒絕。
“薑少你不先把人家的名字說出來,人家怎麼表態嘛!”dy持續拱火,“沒準人家也喜歡你呢。”
盛溶溶麵上波瀾不驚,實際上緊張得連呼吸都在發顫。
眾目睽睽之下,薑嘉遠從桌底領上來一瓶啤酒:“我喝這個。”
真心話大冒險中,如果不選真心話也不選大冒險,就要一口氣對瓶吹,這是他們定的規矩。
剛才玩的幾輪,再過分的大冒險,被懲罰人都執行了,現在薑嘉遠要對瓶吹,眾人集體發出掃興的噓聲。
“薑少,你躲什麼啊,什麼人能讓你這麼小心護著啊?”有人故意開他玩笑。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盛溶溶的耳根已經紅透了。
她也不想
對號入座,但真的太明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已經不是情竇初開什麼都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薑嘉遠徑直用桌角敲開瓶蓋,不輕不重地踢了那人一腳:”你丫少廢話,我這酒喝完,這事就算過了。”
眾人起哄歸起哄,但薑嘉遠已經把態度擺出來了,他們也不敢硬來,又轉而起哄要看他一口乾。
薑嘉遠站起身,揚起脖子,喉結咕嚕嚕上下滾動,酒瓶裡的酒線肉眼可見地降了下來。
盛溶溶呆呆看著,眼眶莫名漲得有點疼。
她這二十多年來活得太平凡,兵荒馬亂的暗戀隻發生在心底,暗戀對象給來的反饋都是負麵的,其中沒有一個這麼小心地嗬護過她的自尊心。
還是在聽到了她的那句“不喜歡他”之後。
一瓶酒乾脆利落地喝完,薑嘉遠麵不改色,倒著酒瓶亮了一圈,臉上依舊是那無所謂的笑:“都看到了啊。”
遊戲繼續。
盛溶溶悄悄站了起來,小聲說了句:“去趟衛生間”,便從遊戲中抽離,下了樓,去了酒店後院的海灘。
夜裡的風吹來很淡的海水的澀味兒,也驅散了她眼眶和耳根的潮熱。
她坐在一塊大岩石上,低頭看海浪撞擊岩石後卷起的浪花,浪花很多次都快要觸碰到她的鞋底。
“看海呢?”身後傳來懶洋洋的嗓音。
盛溶溶全身僵住。
她沒料到薑嘉遠會跟出來,在這之前,她在彆人身上累積了太多的失望。
在有喜歡的人在的場合上,她因為對方種種讓人難過的舉動中途離席,從來沒被關心過。
仿佛她的離開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根本不需要任何一個人前來關心一下原因。
臉上浮起一個看起來雲淡風輕的微笑,盛溶溶轉頭:“剛才謝謝你啊,沒有讓我尷尬。”
海風將薑嘉遠敞開的領口吹開,他的短發和衣玦迎著風在動,風將他臉上的笑意吹得蕩漾。
“他們玩遊戲沒輕沒重,你彆介意。”薑嘉遠靠了過來,徑直坐在她旁邊,雙腿像她一樣吊著,懸在空中。
風將他身上好聞的清香送了過來,清清爽爽,讓人聯想到夏日之下的向日葵。
“我知道你是在替晚楹照顧我,周聿澤有你這樣的朋友挺幸運的,我這些天玩得很開心。”盛溶溶故作灑脫地迎風張開雙臂,借此深吸了一口氣,想將他身上的氣味牢牢記住。
明天,他們就要返程了。
“你開心就好。”
薑嘉遠沒有否認照顧她的原因。
盛溶溶抿著唇笑了一下,說不出是釋然還是失落。
海風刮來潮濕的水汽,全身上下都有點黏糊。
她將腿收了回來,踩著沿邊,雙手環膝抱著,側枕著頭,看向薑嘉遠:“明天就要回去了,相處了這麼多天,可以八卦一下你現在清心寡欲的原因嗎?在上一段感情受傷了?”
“好聚好散,有什麼好受傷的。”薑嘉遠雙手往後撐,悠閒
地看著海與天連成一片的遠方,“你到底腦補了什麼情節,說出來我聽聽?”
“事出反常必有妖嘛。”盛溶溶不好意思地撤回視線。
“在聿澤的婚禮上,我突發奇想。”薑嘉遠微眯起眼睛,“未來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會為我穿上婚紗,我想不到對方的樣子,我想等到她。”
盛溶溶有一刹那間的動容,隨即被一個不解風情的念頭掐斷:“但你們這種家室,最後的結局不都是聯姻嗎?”
放蕩不羈地玩個二三十年,然後選一個同樣玩夠的千金名媛結婚,家族強強聯合,捍衛上一輩辛苦打下的家業。
她雖對豪門了解甚少,但她工作的海市是一個紙醉金迷的魔都,她在落座CBD的金融公司上班,接觸的人物多少都有些家底,零星聽過一些家族豪門的閒言碎語。
薑嘉遠的唇邊含著笑:“就是在即將踏入這種無趣生活之前,突然產生了排斥心理,想走另一條路看看。”
你想走一條什麼樣的路?
盛溶溶很想這麼問,但她及時刹住了車。
他們隻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明天就要各奔東西,不適合交淺言深,她不應該知道他未來的方向,因為她的未來不應該關心他的前程。
所以她隻是笑笑:“那祝你成功啦。”
海風將她未言的關懷吹向遠方。
*
春節假期用完,盛溶溶重新回到海市,回到那忙碌且浮動著物欲的生活中。
背著香奈兒包包去擠人山人海的地鐵,在公司樓下買一杯星巴克咖啡,這是海市寫字樓白領的標配,這裡每一個人都精致,盛溶溶混入其中,不異類,也不顯眼。
她不排斥這樣的物質,在最初的時候也曾興致勃勃,到現在的習以為常。
她是喜歡這樣的生活的,不然當初在選擇大學的時候,也不會選擇這樣一座城市,更不會留下來。
網上有無數篇批判假精致的文章,但她一不用操心家裡有穩定退休金的二老,二不夢想在海市買房,即使把錢花在這些溢價嚴重的物品上,也能自在逍遙。
一頭紮入忙碌的生活中,許久沒聽到薑嘉遠的消息,盛溶溶隻偶爾在朋友圈刷到他的動態。
每一次刷到,她的心臟會狠狠地跳一下,導致她對刷朋友圈這事有點心有餘悸,但指尖懸在“不看他動態”的設置上猶豫了好久,最終沒有開啟這個功能。
她以為她很擅長遺忘,就像她淡忘以前令她心動過的人那樣,但很多個清晨醒來,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沒有抓在手中的悵然若失。
五月末的時候,上司要帶她去京市出差。
她在收到這個信息的時候就開始緊張起來,思考要帶什麼衣服,噴什麼香水,手機的對話框點開又關上,最後隻是給莫晚楹發了一條微信:[寶,你下周在京市嗎?]
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才收到莫晚楹的回複:[昂~我在拍戲,不在京市,你要來呀?]
果然,她連迂回見到薑嘉遠的機會都沒有。
到了京市的第二天,她跟著上司坐車去合作公司的總部去談合約,站在一座摩天大廈前,上司突然指著旁邊的雙子樓說了一句:“沒想到薑源就在隔壁,待會兒你跟我去見一見薑總。”
盛溶溶眉心一跳。
薑源是薑嘉遠家族的企業,珠寶生意起家,現在是全國珠寶行業的翹楚。
她知道她的上司人脈很廣,沒想到他還能認識薑家人。
她自然不指望上司口中的“薑總”就是薑嘉遠,看他平時沉迷玩樂的樣,就是個花天酒地的“薑少”,而不是成熟穩重的“薑總”。
現實也果然如此。
在完成合約洽談之後,她跟著上司進入了薑氏大廈,接見他們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成熟男人,眉宇之間有一點點薑嘉遠的影子,名為薑嘉承。
“哥,明天的會議……”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道聲音裹著風風火火的氣勢撞了進來。
室內的三人皆循聲看去。
站在門口的薑嘉遠意外地挑了挑眉毛,聲音戛然而止。
盛溶溶的心臟漏了一拍。
與印象裡玩世不恭的形象不同,站在她麵前的薑嘉遠,穿著裁剪得體的淺色西裝,身材挺拔,頭發捯飭得一絲不苟,本是彬彬雅正的裝扮,又因為他骨子裡的風流氣韻顯得有些痞。
“喲,好久不見。”薑嘉遠嘴裡的話拐了個彎,眼睛看向盛溶溶,眼睛彎起笑意。
“是你認識的人?”薑嘉承有點意外,看向親弟弟。
上司朝盛溶溶投來問詢的目光,顯然他手下的兵能認識薑家人這點,是他沒有想到的。
“是朋友。”薑嘉遠言簡意賅地概括了兩人的關係。
盛溶溶臉上的笑容看不出心裡的波濤洶湧,附和了一句。
晚上的飯局,薑嘉遠也來。
盛溶溶跟著上司去過無數場飯局,隻有這一場最讓她拘謹,她平時提杯活躍氛圍不在話下,今天安靜地過分,上司忍不住調侃她:“今天該不會是薑少在,沒有發揮出水平吧?”
盛溶溶驚得脖子縮了一下,下意識瞄了一眼薑嘉遠的方向,那家夥臉上掛著爽朗的笑,插話道:“都這麼熟的朋友了,隨意一點。”
商界的飯局都不簡單,上司雖然與薑嘉承有私交,但到底沒脫離商界社交的範疇,不然也不會帶上下屬一起來赴約,明麵上天南海北地聊,實際上也是為將來可能的合作鋪路,作為下屬,盛溶溶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酒桌上應該扮演什麼角色,在重要人物談要事的時候沉默添酒,在無話的間隙提杯捧場,活躍氛圍。
“話說回來,薑少跟溶溶是怎麼認識的?”上司很自然地抓住了這個話題。
“婚禮上。”薑嘉遠落落大方,“她是伴娘,我是伴郎。”
“能讓薑少當伴郎的人是?”上司還真不知道。
盛溶溶默默的抿了一口白開水。
“
他跟舟行集團的周總一直是好兄弟。”薑嘉承也加入這個話題。
能讓薑嘉承也稱一聲“周總”的,整個舟行集團隻有那一位,上司登時滿臉震驚,看向坐在他左手邊的女孩。
自己手下的兵有這樣的人脈,他從來就沒聽盛溶溶提起過。
話題拐到那場世紀婚禮,繼而又轉向彆的話題。
盛溶溶見時間差不多,不動聲色地從包廂裡出來,準備去買單。
這也是她一貫的工作之一,不過出差結束後可以走報銷。
長而深的走廊跟上來腳步聲,薑嘉遠拉了一下她的手臂:“你不是吐槽你的上司是個老禿頭嗎?我怎麼看他還挺年輕俊朗的,人家頭發也不禿。”
盛溶溶嚇得花容失色,趕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心有餘悸地朝十米開外關上的包廂門瞟一眼:“你小點聲!”
“哈哈哈!”薑嘉遠大笑幾聲,“你現在這樣我比較習慣一點,剛才場上安靜到讓我覺得陌生。”
盛溶溶在席上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不僅不接他的話題,甚至連眼神交流都少,讓他嘴裡的“熟”都沒立腳點。
“我領導在,可不得收著點。”盛溶溶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
“說吧,為什麼誹謗人家。”薑嘉遠揪著這個話題沒完沒了。
“這不是誹謗,隻是打工人的一點點怨氣。”盛溶溶伸出小指比劃了一下。
假期讓她加班,吃飯讓她買單,隻是這一個飯局沒捧好場,就批評她發揮失常,再俊的臉在她眼裡也是妖魔鬼怪。
兩人慢悠悠地路過飯店打造的室內瀑布,嘩啦啦的水聲似乎要鑽到人的心裡頭去,盛溶溶聽見薑嘉遠幽幽叫了她一聲:“盛溶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