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沉下車後,直接走上圓台。
傳送圓台一次能傳三到四個人,倒也不需要蘇詞額外花費積分,他帶著阿衍,和顧青沉一起走上圓台。
阿衍一隻手緊握著空間鈕,另一隻手緊抓著蘇詞的手指,擠在他的身邊,避免碰到顧青沉。
【本次傳送地點:醫務淨化處】
【正在傳送中】
【傳送成功】
好在一切順利,顧青沉和蘇詞的身形一閃,出現在了醫務淨化處的大樓外,而阿衍也順利地被傳送了過來。
顧青沉率先走下傳送圓台,結果還沒走進大樓,就見一個守衛被扔了出來——當然,這個守衛身手不錯,雖然姿勢狼狽,但在落地的時候好歹穩住了身形。
顧青沉見他鼻青臉腫的,連忙跑過去。
“怎麼樣?沒事吧?”
見到顧青沉,那守衛連忙搖搖頭,“沒事沒事,顧醫生,裡麵有點危險,你還是先留在這裡吧。”
顧青沉是一四基地唯一的淨化師,誰都能出事,就他不能,這是他們守衛隊老大一直強調的。
而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大樓內又傳出了打鬥的聲音,一聽就戰況激烈的樣子。
顧青沉也有些沒底。
他剛想說什麼,眼角餘光就瞥見一道身影從身旁路過,大咧咧地往樓裡麵走,他連忙喊道:“蘇飼養員,等等,我們還是先叫行動隊過來處理吧!”
顧青沉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連守衛都應付不過來,他們進去之後,除了添亂外可能就隻有挨打的份了。
蘇詞卻沒聽他的,繼續往前走著。當然,為了安撫顧青沉,他還是按照腦海裡浮現的常識,給他比了個“好”的手勢。
接著,青年便徑直走入吵嚷的大樓之中,不見絲毫的畏懼。
顧青沉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想起基地裡瘋傳的視頻,還有培植園植物異變時他淡定自若的表現,忍不住想,這個蘇飼養員……
是不是有情緒認知障礙啊?所以才不知道害怕叫什麼!
而蘇詞已經踏入了一樓大廳。
隻見一個十歲出頭的紅發少年,正被幾個守衛聯手壓在地上,其中一人的手掌按在他的頭上,想要將他的一邊臉頰壓向地麵。
然而,少年就是倔強地昂著頭顱,與壓迫在他身上的力量對抗著,小臉充血,脖頸凸起了根根青筋。
他憤怒地低吼,表情猙獰,隱約露出一對尖利的虎牙。
“放開我!”
尚帶著稚氣的少年音響起,充滿狂躁的暴戾,“你們想找死嗎?”
雖然被壓製住了,但他身後長長的虎尾還在甩動著,就像一條鞭子打在地上,能把堅硬的金屬地板砸出一個淺坑來。
這樣的力道,如果直接打在人體,絕對能把普通人的肋骨打斷。
還好,每當虎尾轟擊在身上時,守衛們被擊中的身體部位,表麵就會亮起一層透明的保護罩——顯然他們穿了防禦裝備。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樣的防禦裝備並不能徹底抗住一號的重擊,每轟擊一下,守衛的臉上就會出現一分隱忍的痛苦。
他們都隻是憋著一股勁在壓製罷了,再不采取其他措施,在這場角力之中,這幾個守衛很可能會是落敗的一方。
在這處小戰場的周圍,還站著兩三個醫務人員,其中一個手裡拿著一根針,應該是準備給一號注射麻藥。
隻是那根像鞭子一樣的虎尾不停地甩動著,讓他遲遲找不到靠近的機會,再加上手抖得厲害,就算真的找到了機會,要注射成功恐怕也有很大難度。
蘇詞環視一周,然後朝這位醫務人員走了過去。
“我來吧。”他伸手道。
本來就密切關注著戰局的醫務人員,聞言不由一愣。
他側過頭,就看見青年俊美白皙的麵容,再低頭看到他那隻瘦白纖細、宛若藝術家作品的手,下意識想要拒絕。
隻是在拒絕之前,他就注意到了青年身上的製服,才終於反應過來。
“啊,你是新來的見習飼養員?”
蘇詞點點頭,然後便從他手上接過了那支白色半透明的針管,捏在手裡打量。
本來因為蘇詞剛剛傳開的名聲,以及他過分鎮定的表現而鬆手的醫務人員,在看到蘇詞拿針的手勢時,不免露出了懷疑之色。
“你真的會打針嗎?”
這怎麼看著好像第一次拿針、不對,應該是第一次看到針的樣子?
“試試。”
蘇詞沒多解釋,捏著針管,便直接朝被守衛壓製的一號走了過去。
他的腳步實在太過穩健,聲音太過平和冷靜,就連背影都透著一股能夠把控全場的強大自信,讓對他的能力產生質疑的醫務人員,都忍不住停下了阻止。
興許,這位飼養員在上崗之前,還受過相關的培訓呢?飼養員擁有醫護執照的也不少。
他剛才說的試試,也可能隻是謙虛之語?不然的話,這種情況下,誰還敢這麼莽地往前衝啊?
守衛們察覺到蘇詞的靠近,都忍不住精神一震。
隻要順利注射麻藥,就能把這頭小怪物給控製住了!
本來即將脫力的他們,又生出一股力氣來,硬生生把已經快要掙脫的一號,再一次壓製在了地上。
一號不禁咬牙,他也注意到了針管的靠近,他嗅覺靈敏,針管中傳來的麻藥氣息,他早就聞到了。
不要!
他不要再像條死狗一樣任人擺布!
“吼!”
暴怒的少年掙紮得愈發激烈,初具威勢的虎嘯聲在大廳中回蕩了起來,然後……
一號看到一雙擦得鋥光瓦亮、不染纖塵的黑色工作皮鞋,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少年下意識抬頭看去,就見一個穿著灰藍色製服的陌生身影,手中拿著針管站在他的麵前,閃爍著熒光的銀色針尖,散發出讓他熟悉又作嘔的麻藥氣息。
那人背著光,一號看不清他的模樣,卻能看到他瘦弱纖細的身材,感受到他身上幾乎不存在的威壓。
這是個沒有任何獸類血脈、或者說獸血稀薄到無法覺醒天賦的普通人。
一號瞪大眼睛,眼底充滿了嗜血的仇恨,他知道,這個顏色的製服,隻有育崽所的飼養員會穿。
所以,這就是新來的飼養員嗎?就憑這樣的弱者,也想用藥物來製服他?
憤怒和屈辱的情緒在胸腔中燃燒了起來,一號那雙紅棕色的眼眸,又隱隱有朝獸瞳變化的趨勢。
“滾開!”
“吼——”
伴隨少年的怒喝,虎嘯聲再次響起,讓幾個守衛都不由得心生懼意。
快點啊,兄弟!
他們用眼神示意那個持針的見習飼養員,再磨蹭下去他們就要頂不住了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個飼養員緩緩蹲了下來,卻並沒有趁著這個空隙,將麻藥注射進一號的身體之中。
在守衛和醫務人員錯愕的目光注視下,蘇詞望著臉上已經有絨毛再次出現的少年,輕聲開口。
“要打針,還是跟我回去?”
他的聲音很輕,但因為一號恰在這時短暫地停止了咆哮,所以在場的人都聽到了他的話語。
所有人都忍不住用看傻子的眼神望著蘇詞。
這個新來的見習飼養員,不會以為單純用語言就能將發狂的一號感化吧?
如果真這麼簡單,一號就不會被稱為小怪物了!
就在守衛們氣急敗壞,恨不得騰出手來奪過飼養員手裡的針管,給一號紮上一針時,被壓製在地上的一號,竟然……
真的放棄了掙紮?
一號的理智其實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
在他的意識深處,一頭年幼的赤焰虎,被囚禁在樊籠之中,周圍幽靜漆黑、燃燒著血紅色的火焰。
無論幼虎怎麼掙紮,怎麼抗爭,都沒有辦法避免被這些火焰灼燒、吞噬的命運。
它痛苦地咆哮、憤怒地撕咬著,卻根本掙脫不開那樊籠分毫。
眼看著那些血紅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即將吞沒這頭可憐的幼虎時——
一道溫和平靜的聲音,卻在這幽暗無人的意識深處響起,宛若刺破黑幕、破曉而出的光。
那些馬上要將幼虎吞噬的火焰,好似被潑了一盆冷水,從樊籠之中退去,那頭幼虎也化身成了一個趴倒在地上的紅發少年。
少年呆呆地仰起頭,望見了一個人的身影。
似乎因為那個人的出現,他的意識擁有了喘-息的機會,讓他短暫地恢複了清醒。而在他體內肆虐失控的血脈之力,也因為這難得的清醒,竟逐漸被鎮壓了下去。
紅棕色的眼眸恢複清明,變成一根細線的獸瞳,也逐漸變回了正常的人類瞳孔。
而現實中的一號,也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也聽清了他剛剛說的話——
要打針,還是……跟他回去?
望著蹲在他麵前的瘦弱青年,望著他臉上平靜淡然的神色,一號呆愣地眨了眨眼睛。
理智回歸,他重回了現實。
這是第一次,一號在血脈之力爆發時,沒有陷入徹底的失控,也沒有使用藥物,就這麼快清醒過來。
他張了張口,有些茫然地問道:“回去哪裡?”
忽然開口的少年音,聽上去懵懂迷茫,這時才會讓人意識到,這個被幾個守衛聯手鎮壓的少年,也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罷了。
望著一號已然褪去獸-性的眼睛,聽到他不再發出擾人的虎嘯,蘇詞微彎唇,也收斂了附著在聲音中的魂力。
“當然是育崽所。”
他輕聲回答了少年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