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家族,顧氏家族,趙氏家族。
五大世家來了三個,來者還都是各自家族的年輕一代翹楚,此刻全部神態恭敬的拜山門求見一人。
這個畫麵若是流傳出去,足以震動小半個霧原陸。
“先祖已在問心齋等候,請三位先生隨我來。”
一名穿著黑紗白底道袍的童子無聲無息出現,對著眾人微微頷首,隨即轉身引路。
澹台東樹、顧七星、趙飛羽俱是麵色一喜,對各自仆從吩咐後便匆忙跟上。
山路蜿蜒,雲遮霧繞,石板路的縫隙裡是厚厚的青苔,山林深處偶有蟲鳴鳥叫,一行四人越走越是幽深。
前麵帶路的道袍童子雖然看著年紀隻有十一二歲的樣子,但步伐無聲,氣息悠長。
在經過一片足有半人多高的野生蘭花叢後,原本靜謐的山林間忽然傳來嘩嘩的水聲,就連原本看不見遠處的霧氣也都消散。
一座黃木與青竹搭建的建築出現在視野中,澹台東樹三人看到後,麵色肅穆的同時,都做了一個細微的整理衣物動作。
“先祖就在裡麵。”道童的聲音清脆,走到院落門前站定。
三名青年在各自的家族都是青年一代的領軍人物,是無數人望而生畏的存在,他們就是這個世界真正處於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小撮人。
但現在他們竟是有些緊張,深吸一口氣後,澹台東樹挺直身軀率先走入。
顧七星和趙飛羽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的情緒隻有慎重,端正身姿隨後。
吱呀。
木門關閉,小道童抱著拂塵閉上眼睛,沒過兩秒下巴微沉,竟是站著打起盹來。
……
【問心齋】。
古樸的黃花梨牌匾上有著曆史的痕跡,字體是氣象高古的顏體。
木門是打開的狀態,沉香細煙從腳下緩緩流出。
澹台東樹目不斜視,在跨過門檻看到那道身形句僂的背影後,微微躬身,聲音恭謹:“澹台東樹拜見十甲先祖。”
“顧七星……”
“趙飛羽……”
三人均是雙腿並攏,上身微躬,目視地麵,神情肅穆。
這等禮節縱然在各自家族內部,也從未見過。
呼哧呼哧……
前方傳來的呼吸聲像破爛的風箱在拉動,明明很用力的在吐氣,卻四處漏風。
“澹台弦第四十二世孫……顧惜朝第三十七世孫……趙忠良第三十三世孫……”聲音粗糙沙啞,那道句僂的背影也緩緩轉過身。
三人聽到自家祖宗的名字,心中一凜,同時抬頭——
饒是以他們的心境,在看到那張臉時也是心神劇震,後背汗毛休的儘數倒豎。
如果不是來時已經有了些許心理準備,現在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快步後退。
十甲先祖的確是一位老者,但那根本就不是活人的模樣!
誰能想到這位在霧原陸傳說中活了千年、堪比神話的存在,竟然形如骷髏。
眼前老者的眼眶深深凹陷,眼球渾濁不清,乾癟枯萎的肌肉緊緊地附著在骨頭上,整個人像是風乾後的屍體披著一層嶄新的布衣。
現在這具“屍體”發出了嗬嗬的笑聲,沙啞又難聽。
“我長得很嚇人麼?”
澹台東樹等人心知自己剛剛露了怯,臉色肅然道:“並不,隻是晚輩等人著相了。”
十甲先祖盯著澹台東樹,把後者看的心中發慌。
顧七星和趙飛羽更是大氣不敢喘一聲,心想這位先祖實在是有些喜怒無常。
“你們大概會認為我喜怒無常吧?”沙啞的聲音讓人心中一顫。
“絕無此事。”三人異口同聲。
“你們這些家族子弟的表現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十甲先祖歎了口氣,背手走到旁邊的月牙凳坐下,徐徐說出了後半句,“到了這一代連說句真話的勇氣都沒有了……嗬嗬。”
僅僅是很單純的笑聲,卻比嘲笑更刺痛人心。
澹台東樹低著頭,強行壓住抽搐的嘴角,拱手深深一拜,“先祖教訓的是。”
另外兩人也是相同動作。
在這位傳奇存在的麵前,他們不敢辯駁。
十甲先祖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盞,津津有味的品了兩口後放下茶盞。
“人生不過九個字,拿得起、放得下、熬得住。你們的老祖宗前六個字做的很好,隻不過是最後三個字做的一般。”
這話讓三人心中腹誹不已,正常誰能活一千年,自家老祖宗的骨頭現在早都爛成灰了,誰跟你比都一般。
十甲先祖那雙暗澹的眼睛瞥了一眼,千年的經曆讓他瞬間就洞悉幾人的想法,隻不過他懶得揭破,而是繼續自語道:
“至於你們……連前三個字都做不到了。”
這話讓幾人麵色一白,童孔深處怒意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