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後第20年,池曜希依然是帝國最高統治者,全世界唯一‘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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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製定的各項決策,全部順利、穩健的推行。
唯獨廢除封建帝製這一項……
不能說進展緩慢吧,隻能說毫無起色。
池曜希逐漸放棄掙紮,選擇躺平認命。
他已經意識到,隻要‘曜帝’依然存在,現狀就不太可能改變,大家依然會把他奉為至高無上的神明。
等到自己合理消失,蔓延在世界範圍內的盲目崇拜和個人英雄主義,也會隨之消失。
好在這些年,池曜希兢兢業業培養出很多人才。
他們接受高等教育,能力卓越,以後可以維持時代運轉的秩序。
如今,池曜希在任整整十年。
十年期間,除了大幅度提高現代文明的腳步,讓全世界的發展,向前推進至少一百年以外。
他最大的收獲,應該是深度探究、了解‘曜帝’。
——那個與自己容貌相同,姓名相同,卻背負不同命運的池曜希。
生在和平時代的池曜希,天生擁有優渥的環境。
雖然父母忙於工作,偶爾會疏忽自己。
可是,池曜希提出的任何要求,周圍人都會儘可能為他實現。
從來不強求他做任何事,給池曜希足夠的自由和選擇空間。
哪怕池曜希決定參加男團選秀,也沒有人阻止這個離譜而又荒謬的決定。
“放心去吧。”
“我們都支持你。”
與他比較起來,那位曜帝,從出生開始,就沒有任何選擇的自由。
天崩開局,地獄副本。人生每個分岔點,隻有‘糟糕’和‘更糟糕’兩個選項。
即使後來,他戰績累累,身居高位不可侵犯。卻因為總是帶來戰爭,被人們憎恨厭惡。
直到離開這個世界,所有人才開始愛他。
真是應了那麼句話。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池曜希通過曾經的人、遺留的物品、以及本人曾經寫下的隻言片語,拚湊出‘曜帝’的一生。
這種感覺非常微妙,他每個經曆的過往,都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既視感。
假如池曜希把自己擺在那個位置,恐怕也會說出同樣的話,做出同樣的決斷。
難道說,自己跟‘曜帝’之間,真的存在某種聯係嗎?
池曜希產生深深疑惑,卻沒有人能夠給出答案。
某天,池曜希呆在書房,翻閱經過重重摧殘後,僥幸存留的半本曜帝手記。
翻著翻著,一陣詭異的困倦襲來。
他身體變得沉重,朦朦朧朧閉起眼睛……
再次蘇醒的時候,眼前一片昏黑,耳邊響起尖銳的哭嚎。
有人在他附近,撕心裂肺的悲鳴,呐喊中透露著深深的絕望。
池曜希皺了下眉,緩緩睜開眼睛。
隻見斜前方有位女性,抱著臉色青紫、大概是被活活憋死的嬰兒,悲痛地哭出血淚。
剛才,混戰之中,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用血肉之軀把他護在身下。
結果,孩子雖然躲過流彈和炮擊,卻被母親活活捂死。
女人無法接受現實,雙手顫抖捧著孩子的身體,恨不得用自己的命跟他交換。
池曜希睜大眼睛,無比震驚地望著他們。
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就聽見旁邊的人說:
“曜帝,您不必自責。”
“他們並不無辜,都是一群該死的人。”
“該死?”
池曜希怔怔望著失去生命體征的嬰兒,然後回過頭,看向全副武裝的士兵們,打從心底難以接受。
“可是他才剛剛出生,他犯了什麼錯?”
“曜帝,您怎麼又說這種話?”
“戰區的嬰兒長大,也會成為戰士,與我們為敵。至於那些沒有參加直接戰鬥的婦女,他們會收集食物,製作衣服,給前線的士兵提供資源。”
“我們炸毀這個補給區,接下來隻需要耗著他們,就能取得這場戰役的勝利。”
池曜希皺著眉頭,麻木的聽他說完。
旁邊的瓦礫廢墟後麵,突然丟出來一把沙土,碎石頭砸向池曜希。
池曜希右邊的士兵,立刻替他擋住。
然後舉起武器,對著那個方向一陣掃射。
“停手。”
池曜希按住他,隱隱約約窺見藏在後麵的瘦小身影。
“他隻是個小孩。”
說完,池曜希感覺有什麼東西,滾到自己腳下。
低頭一看,滿地都是用過的彈殼,以及被轟炸之後的黑色印記。
突然,池曜希覺得胸口發悶,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這次行動,是我指示的嗎?”池曜希艱難地提問。
“?”左右兩邊的副官,同時露出懵逼的表情。
似乎不是很理解,前來興師問罪的池曜希,為什麼要把說話的話再說一遍。
“不是,您打算正麵迎敵。”
“但是我們一致認為,切斷他們後方補給,付出的代價更小,所以才背著您偷偷行動。”
“……我知道了。”
池曜希眼睫低垂,覆住墨黑的眼眸。
“是我做的。”
即使他沒有直接下令,自己的軍隊,依然向那些沒有戰鬥能力的人,發動無差彆屠殺。
他眼底一熱。
池曜希以為自己哭了,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殷紅的鮮血。
也不知道是誰的血。
“魔鬼!戰爭瘋子!”哭到幾乎斷氣的女性,從地上掙紮的爬起來,拖著斷腿撲向池曜希,“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殺了你!”
她把嬰兒的屍體,小心翼翼護在臂彎,手裡沒有任何攻擊
性武器。
池曜希身邊的護衛,習以為常的舉起槍。
正要扣下扳機,卻被他按了下去……
“夠了。”
池曜希轉過身,披風在空氣中劃過,刮起一道凜冽的風。
“撤退。”
“是。”
前來執行任務的士兵,紛紛收起武器,遵從指令進行撤退。
斷了腿的母親,追過去幾步,眼睜睜看著池曜希走遠。
她栽倒在地上,痛苦地大喊,“瘋子!你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我的孩子,求求你睜開眼,再看媽媽一眼…求求你……”
退出幾百米,依然能聽到她的哭喊和咒罵。
池曜希閉了閉眼。
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所見所聞,都是那位曜帝曾經的親身經曆。
真正的戰爭,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沉重。
可是。
他沒有選擇的權利。
——到死都沒有。
池曜希被悲愴的哭聲刺痛,眼前一黑。
場景突然轉變,他好像被塞進一個狹小閉塞的地方,空氣中充斥著難聞的惡臭。
滴滴答答不知道什麼液體,源源不斷滴落在腳邊。
池曜希動了動,想離開這個鬼地方,才發現身後還有一個人,此刻正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
“彆動,你千萬不能被他們發現。”
那個人貼在池曜希耳邊,虛弱地說了句。
按照氣息判斷,應該受了很重的傷。
池曜希立刻停止動作,仔細傾聽,頭頂位置傳來很多腳步聲。
許多人踩了過去,嘴裡還說著什麼‘那小子一定是傳說中的罪惡血脈’、‘必須找到他’、‘殺了那個小子,把他的頭也掛在城門口’。
聽到這些隻言片語,池曜希立刻意識到,自己正在被他們追殺。
他借著幽暗的光線,檢查自己的身體,果然是一副瘦削的少年模樣。
如果沒有猜錯,這應該是他企圖潛入被神權洗腦的故國。結果卻因為入城的時候,不願意朝‘驅邪聖物’吐痰,結果被發現端倪。
那個所謂的驅邪聖物,其實是池曜希母親的頭顱。
不知道他們使用什麼手段,頭顱保存得非常完整,臉上還能看到她死前的痛苦。
據說,母親生下他不久,就被那群打著‘神權’旗號的畜牲找到並活捉。
神權擁護者判定母親是邪惡的鬼怪化身,對她進行慘無人道的懲罰和羞辱。
直到最後,母親始終沒有屈服,被當作‘徹底墮落的惡魔’,殘忍地割下頭顱。
那群人忌憚池曜希,為了把他引出來,所以將頭顱掛在城外。
通過觀察每個人看到頭顱的反應,尋找池曜希。
結果,真的被他們找到了。
要不是池曜希身邊,一直負責教導他的老師反應夠快,肯定會被那群人捉住。
“孩子,我理解你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