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梨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伽野:“那事是否需要鬼算子之卦相助?”
令梨又是點頭。
“本屆參加風雲會的修士,大多為擬鳳道君手中桃枝而來。心中有所欲求之人,不肯將桂冠相讓。”
伽野道:“今年必有一場惡戰,曾經的魁首亦難輕易奪冠。縱使他得手,桃枝與鬼算子的允諾八成要上交淩雲劍宗,怎會給阿梨?”
令梨想了想,不得不承認伽野此話有理。
她和師兄雖已義結金蘭,但師兄是大家的師兄,不是令梨一個人的。
即使他多次拋下宗門大部隊隻帶著令梨一人,對她多有縱容,令梨也不認為自己在師兄心中的地位可與宗門比較。
她自認是個貼心乖巧好師妹,好師妹不會把選擇送命題扔給師兄,令梨想要的,應該自己爭取!
讓師兄知曉她劍骨被抽一事已屬意外,這是隻關乎令梨一個人的因果,她不欲旁人插手。
“我有私人的事情需要求卦,合該以個人的名義參賽。”令梨若有所思地撫摸黑貓背毛,“離宗遊曆申請審批成功,宗門沒有理由將我算進淩雲劍宗代表隊伍裡。”
她現在不是令梨,是伽梨,是顆叛逆的假梨。
令梨雙手捧著黑貓,舉起來與她平視:“少主一心期望我參賽,是否也對鬼算子之卦有所求?”
“算是。”伽野坦然地說,“我尋一物許久,若是鬼算子能給些線索,自然最好。”
令梨:“尋物?找什麼,我能幫忙嗎?尋物助手小梨為親竭誠服務,我可以打七折,隻要一半定金。”
少女言辭懇切,態度專業,伽野實在沒臉告訴她:我不靠譜的爹在我沒出生時便把我許配了出去,為了擺脫強娶強嫁的可悲宿命,我現在滿修真界找我的婚約信物——他不要麵子的嗎!
“一件決定我未來的寶物。”伽野含含糊糊地說,“阿梨不必在意,是我族內務,不止我操心,我父皇也時時刻刻盯著呢。”
妖皇都在找的寶物,肯定不是金丹修士能接觸的,令梨腦內閃過一串金光絢爛富貴滔天的寶藏,向有錢勢力低頭。
她手上隻有一片小小的龍鱗,雖然符合“決定伽野未來的寶物”這個描述,但事情肯定沒有如此巧合,絕對沒有如此巧合,不可能如此巧合。
一人一貓對視一眼,同時在心裡畫下一個大叉。
錯過,有時就是如此巧合。
令梨:“祝少主早日得償所願,若是鬼算子真落到我手裡——我是指,假如晚輩有幸得到鬼算子前輩承諾的卦象,我定討價還價,以淩雲劍宗與天機門幾千年的情分為要挾,逼他買一送一,也替你算一卦。”
伽野相信令梨做得到,她強詞奪理的本事一向令他心安。
“那我便祝阿梨旗開得勝了。”黑貓抬起腦袋,“雨下得愈發大了,看來是到了海域漩渦附近。”
兩人談話間,巨大的商船淪陷在深藍色的漩渦中,滔天巨浪呼嘯而來,拍打在商船的結界上,激起陣陣漣漪。
漩渦越陷越下,無儘海域仿佛要將商船吞沒,四麵八方揚起幽藍圍牆,若是沒有結界阻攔,船早已被海浪打翻,塌陷深海。
從北域通往東海的這條航線,凡人是不能走的,金丹修士尚需舟船落腳,以免在風雨中迷失方向。
船主的嗬斥聲在風暴中支離破碎,十幾位力士扛著沉重的木桶走到甲板邊,將桶中的東西一股腦倒入海中。
令梨頭回見到,好奇地探出身去看。
“他們倒的是,魚餌?”
褐色的魚餌夾雜油腥的異香,順著暴風飄香數十裡。
一片鋪天的銀茫由遠及近,落入令梨眼底。
數以千萬計的銀魚嗅著異香而來,如天上的銀河掉進海底,蜿蜒數千裡,浩浩蕩蕩,逆浪洄遊。
銀魚吞吃魚餌,蜂擁至船邊,像一條流淌的銀色絲綢,托著商船上下起伏。
商船借助魚身的托力,向漩渦與風暴的邊緣航行。
直到魚群與漩渦被商船甩在身後,令梨仍然回味在自然的奇觀中。
“真漂亮。”她止不住地回望,眼睛中的憧憬閃閃發亮。
“若是在夜裡,還有更漂亮的。”伽野道,“這附近生著一種月光藻,銀魚時常竄梭其中,身上落滿月光粉,在夜裡銀光更甚,幾乎可以與月爭輝。”
令梨聽得入迷,捧著臉專注地聽,期待他多講一些。
伽野修為年歲皆長於令梨,見識過的奇觀不計其數,早不把小小銀魚放在眼裡,放在從前,隻會嗤笑他人的沒見識。
可女孩子聽得那樣專心,全神貫注地看著他,滿心滿眼隻有伽野,嘴巴隨他的講述微微張開,驚喜與讚歎鮮活了她的神情。
伽野一個沒忍住,包攬了導遊的活兒。
張子贏找來的時候,正巧看見溺愛“靈貓”溺愛得不成樣子的“伽道友”輕聲細語誇讚小貓咪,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彩虹屁吹滿三千字小論文,句句不重樣。
金眸黑貓就著她的手滋滋喝水,毛腦袋埋進茶杯裡,聽見動靜,抬頭睨了張子贏一眼。
一副恃寵而驕的貓大王模樣。
把千年蜃貝產出的東珠當彈珠玩的小貓咪,能不是主人最心愛的小寶貝嗎。
什麼叫人不如貓,張子贏深深地悟了。
“伽道友。”張子贏作揖,“此番來找道友,是有一事相求。”
“可是為東珠而來?”令梨道,“此事不該來問我,送出去的禮物,該由收到的人處置。”
伽野用尾巴圈住匣子,看張子贏的表情像在看一個死人。
這貓一看便不是小魚乾可以收買的善良貓貓,張子贏咽下打好的腹稿,一咬牙,一跺腳。
“不瞞道友,東珠對我修行有益,我著實需要。”他直言道,“在下願用此次東海風雲會的內幕消息換道友一顆東珠,道友可先聽再做決定,若是以為不值,在下當即離去,絕不糾纏。”
風雲會的內幕消息?伽野感興趣地扒拉令梨的手,抬抬下頜:聽他說說也無妨,大不了美滋滋白嫖。
黑貓表態了,令梨才點點頭:“道友請講。”
張子贏鬆了口氣:“我所料不差,此船自星天城起始,道友怕也是聽星天城第一拍賣行的消息,欲往東海風雲會奪桃枝。”
船上的金丹真人基本是一樣的目的,令梨頷首,等他繼續說。
“世人皆知擬鳳道君手握桃枝,慷概大方將之充作東海風雲會魁首獎勵,不愧為風雲會第一讚助商。”
張子贏話鋒一轉:“伽道友可曾想過,這樣做對擬鳳道君有何好處?”
令梨:“證明他是個善良、大方、品德高尚的人?”
“嗬。”張子贏諷笑,“伽道友所言差矣,擬鳳道君,根本不是個人。”
“以‘擬鳳’為尊名的,自然是個鳥族妖修。”張子贏眼有不屑,“你可知他跟腳為何?一隻大白鵝!”
“凡鳥出身,到如今的化神尊者已是逆天改命,擬鳳道君想再進一步,斷不可能。”張子贏語帶嘲弄,“竟敢以神鳥鳳凰比擬自身,貴為皇族的狻猊都不敢稱自己是真龍。”
令梨:人家當然不以為自己是龍,人家明明是一隻可可愛愛的小貓咪。
她擼了把貓,友情提醒道:“張道友言之有理,可我等僅為金丹後輩。”
誰給你的勇氣,明裡暗裡嘲諷一位化神尊者?
令梨倒是有,她畢竟是正麵懟過大乘期魔尊的勇士,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張子贏當然知道自己在說大不敬之語,他擺擺手:“我瞧道友並非嘴碎之人,又與妖族無甚關聯,這才對道友直言不諱。”
懷裡摟著妖族少主本尊甚至還悄悄玩他尾巴的令梨:嗯嗯,我真的與妖族毫無關係呢。
“擬鳳道君卡在化神期多年,他本體僅為凡鳥,壽元不長,約莫近百年便將衰竭而死。”張子贏唏噓道,“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輩修士若不逆天改命,終也像凡人般化為塵土。”
“擬鳳道君隻餘百年光陰,他膝下一女卻剛成年化形,道君一走,無所依靠。”
“妖修得子不易,千嬌萬寵都不夠,擬鳳道君憂心自己仙逝後女兒無所依靠,急得羽毛大把大把往下掉。”
“風雲會的舉辦,讓他看到了希望。”
“聽好了,伽道友。”張子贏語氣凝重,“我對天道發誓,接下來我說的句句屬實,乃本屆風雲會最大黑幕。”
令梨端正姿態,洗耳恭聽。
“此番擬鳳道君以十裡桃源主人的桃枝為風雲會魁首之獎,表麵彰顯自己的慷概大方,實則是想比武招親、為女選婿!”
張子贏:“不知道友是否關注過前幾屆風雲會,有一劍修連奪三年魁首,容顏俊美神態淩然,師承渡劫期劍尊,為正道第一宗首席弟子。”
張子贏:“擬鳳道君正是看中此人,欲為女兒擇得佳婿,才下血本將桃枝拿出!”
“本屆風雲會看似人才輩出、機遇均等,實則早有內幕、魁首內定!道友若一無所知,傻傻參賽,不過是給他人做嫁衣!”
張子贏言之灼灼:“道友,此等驚天內幕,是否值得你予我一顆東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