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惹人厭。”林思月心中一聲冷笑。
不知為何,她就是看蘇青青不太爽。
並不是因為她鋪天蓋地的黑料,而是在見到蘇青青真人後,她莫名其妙感受到的熟悉感。
一片黑暗中,隻有蘇青青身上落著蒼白的光,她的背上冒出冷汗,一直不說話,這都可以算舞台事故了。
導演已經準備叫停錄播,通知陳依林的音樂助理、同時也是他們檸檬台的台柱子之一何日,上台控場了。
反正是錄播,並不是直播,導演擁有隨時喊停重來的權力。
“《起風了》。”就在這時,蘇青青抬起頭,直麵所有落在身上的猶如即將凝實的水泥一般沉重的視線,克服僵硬,慢慢開始恢複冷靜。
“我帶來的是一首《起風了》,伴奏老師,我準備好了,謝謝。”
蘇青青的意識已經飄了出去,落點就在電視台外麵一百米處的活水小河流裡。她全力釋放水神能量,瞬間就引爆了這條小河。
小魚小蝦以及水草、泥鰍,在蘇青青的意識裡歡呼,就像是子民在向它們的神靈朝拜。
蘇青青能感受到水裡所有生命對她的依戀與感激,那顆被現場的黑潮壓迫著的心,慢慢恢複正常跳動。
前奏已經響起,蘇青青閉上眼,一邊聽著伴奏,一邊感受著水生物的依戀,開始歌唱。
向她投來鄙視、厭惡眼神的觀眾,在她的眼前消散了。
隻要她看不見,就沒有任何黑暗能嚇到她。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順著少年漂流的痕跡。
邁出車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猶豫。
不禁笑這近鄉情怯,仍無可避免。”
以前歐洲有一種歌手叫“閹伶”,歌聲猶如他們歐洲神話裡的海妖。
所謂閹伶,就是指幼時閹割過的男歌手。
當時歐洲重男輕女,女性是無法參加唱詩班也不允許登台表演的,所以教堂唱詩班就以男童代替女聲。
但男童有變聲期,歌唱年齡有限,而成年人的假聲唱法又特殊,音色也不自然,所以達到完美的表演境界,為了能完美演唱聖詠作品,閹伶就在梵蒂岡的西斯廷教堂首先應運而生了。
成年後的閹伶,既有男子的肺活量,又能保持童年時的聲帶和喉頭。
演唱時兼有女子的純淨和柔和,又有男子的深厚,肺活量驚人,一個音能延續一分鐘,音質柔韌而有光彩,給人以美感,非常人所及。
而此時此刻,蘇青青宛如海妖吟唱的聲音,就有點接近這種感覺。
“從前初識這世間,萬般流連。”
“看著天邊似在眼前,也甘願赴湯蹈火去走它一遍。”
從前年少之時,總有萬般理想、千般追求,即便山長路遠,也仿佛就在眼前。一如當年初出茅廬的蘇青青,在練習生的舞台上揮灑汗水與青春,心中充滿對未來的追求。
“如今走過這世間,萬般流連。”
“翻過歲月不同側臉,措不及防闖入你的笑顏!”
如今曆儘滄桑,感受過更大的世界,見過更多的風景,體味過五味的人生,也如蘇青青經曆的那些鋪天蓋地汙水及惡意,但她心中卻仍有對美好的流連。
她的歌聲裡保存著那一絲純淨。
“我曾難自拔於世界之大,也沉溺於其中夢話,不得真假、不做掙紮、不懼笑話——”
“我曾將青春翻湧成她,也曾指尖彈出盛夏,心之所動,且就隨緣去吧……”
副歌部分的歌詞,有唐寅的“彆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出穿”的一絲灑脫,也有東坡先生“縈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的一絲意境。
這句仿佛在唱蘇青青的初心未變。
回頭望一眼來時的風雨蕭瑟,信步歸去,不管它是風是雨還是晴,她仍如最初那時一般,有顆真摯的心。
雖然蘇青青還有兩個月才滿十八歲,但是她的經曆是擔得起“不同側臉”四個字的。而這首歌,也被她天籟般的聲音唱出了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