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堵在前麵的那群“倀”開口了。
“大妹子?大妹子?”
“老劉回來啊……”
“該吃飯啦!”
“孫子哎……”
“倀”的聲音依舊有著怪異的卡頓,這麼多“倀”一同開口,聲音混在一起本應非常混亂。
天懿也不知他們呼喊的到底是誰。
可是那些被呼喊的人,卻好似能夠從混亂的聲音中精準聽見與自己相對應的那一句。
於是在旁人看來可怕的情況出現了。
那些被呼喊的人麵上表情逐漸變得呆滯起來,然後呆呆的朝著“倀”的方向邁步而去。
旁邊的人想拉都拉不住。
不少人被眼前的景象嚇到,已經腿腳發軟的向著遠處跑去。
本來木虹也帶著孩子們在往遠處跑。
她都已經跑出了一段距離。
可是跑著跑著,木虹突然停了下來。
“阿虹。”
這一聲阿虹,不僅木虹聽見了,就連文秀、天川和天懿都聽見了。
被木虹抱在懷裡的天懿,可以清晰看見娘親麵上表情的轉變。
震驚、不可置信、痛苦、掙紮……很多很多,最後是盈滿雙眼的淚光。
“阿虹。”
那略顯僵硬的聲音又喚了一下。
終於……木虹緩緩轉身。
天懿第一次看見了自己的父親。
是個麵目硬朗端正的男子。
身上有一種看著便讓人安心的氣質。
隻是此時的父親麵色白到可怕,整個人從內而外透露著非人的氣息。
天懿感覺有水滴落在了自己的臉上,抬眸去看,原來是木虹的眼淚。
“……郎君。”木虹顫抖著聲音輕輕呼喚著,終於淚水決堤。
木虹知道自己的郎君早就死了。
就死在她的麵前。
為了保護她和孩子們,被那突然出現在木家村的怪物撕開吃進肚子裡。
她也知道,眼前的男人應當就是怪物的“倀”,而非自己的郎君,可是……
可是…………
“阿虹。”男人又喚了一聲。
跟那些站在原地呼喚的“倀”不同,男人朝著木虹一步一頓走了過來。
然後……
“阿虹。”
這般呼喚的男人,緩緩抬起手,接住了木虹臉上的淚水。
木虹:“……”
天懿驚訝的看著應該是他爹的男人。
男人臉上的表情跟那些“倀”沒有什麼不同。
可他此時的行為,卻是“倀”絕對不會做的。
難道他還有身為人時的記憶嗎?
男人是否還有身為人時的記憶無人知曉,但是男人在和木虹對視片刻後,用那雙僵硬的手推了木虹一把。
他將木虹向後推去,而自己站在原地。
他隻是安靜的注視著木虹。
好似他與木虹還有孩子們,已經身在兩個世界之中。
在他做出這種行為時,有一些倀朝著這邊看了一眼。
那些倀並無其他動作,隻是看著,很快又將視線轉開。
而被推開的木虹注視著男人,好似終於“清醒”過來一般,一把擦乾臉上的淚水。
她把頭低了下去,帶著自己的孩子們再次向著遠處逃離。
他們一直跑到了很遠的地方。
抱著天懿的木虹一直在沉默。
天懿能夠看見木虹那雙發紅的眼睛裡到底藏了多少無法言喻的情緒,以及聽見滿是痛楚的心跳。
跟著跑了一路的文秀和天川同樣沉默。
誰都沒有想到,還會以這種方式再次見到自己的父親。
他們同樣很難過。
兩個乖巧的孩子此時也不作聲,隻是擠在一起垂著頭、紅著眼眶。
最後還是天川先開口。
他拍了拍文秀的肩膀。
“爹爹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
文秀:“……我不是男兒,爹爹也說過,我難過的時候可以哭沒關係。”
天川:“……那你哭吧。”
文秀:“……”
文秀的眼淚掉了下來,她的聲音哽咽:“可是爹爹不在了。”
這話讓忍住眼淚的天川成功破防。
天川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
聚在一起的人群因為怪物的“倀”出現而潰散。
但是都走了這麼多天,距離縣城已經不遠。
木虹決定繼續往前。
往前走的路上,一路所見愈發令人不安。
路上被破壞的痕跡越來越多,許多地方都留有無法洗去的血跡。
唯一讓人稍微安心的是,在往縣城走的路上,倒是遇見了不少幸存者。
這些幸存者並非全都是原本和木虹一起的那些人。
他們不少來自於其他村落。
有些結伴,有些落單。
隨著距離縣城愈近,人們的心情也稍微放鬆了些。
大多數的人比較樂觀。
大家還是認為,縣城肯定更加安全。
“隻要到了縣城,就能安穩了。”
這樣的話與其說是大家肯定的事實,不如說是期望。
隻是……
就在距離縣城不遠的路中央。
被木虹抱在懷裡的天懿,看見了一座……京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