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走得早,否則都能看到一直都是冷冷清清模樣的連城璧周身那密集到可怕程度的紅線,而且全部都是衝著她來的。
不過若是桃夭知道了,怕是第一反應是驚奇一個人居然能把象征姻緣的紅線收放自如。
但接下來的舉動必然就是認為這樣能將自己的情感隨意壓製住的人,實在是可怕之極,並迅速遠離。
隻可惜現在桃夭並不知曉此事,反倒是還有閒情雅致去想為何她這位表哥周身會一根紅線都沒有。
聯想到現實又覺得很是尋常,畢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之妨大過天,就算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七歲都不能同席。說不定她這位表哥連那位沈家大小姐都沒見過,那就更彆提會有什麼情愛了。
桃夭回到自己房裡,又把自己這麼多年攢下來的家底扒拉出來細數幾遍,越數就越有安全感,當然那想要嘗試孤身闖蕩江湖的期待和激動也是越發濃鬱。
“得找個機會問一下碧珠和綠枝要不要和我一起離開無垢山莊……如果她們願意的話,那我也得收斂些,不能太冒險了。”
桃夭把她那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寶貝小心放回去,隨後就歡喜的去吃晚飯。
因為她所居住的院子地處偏僻,又不大不小,丫鬟婆子和護院都算是比較少的,而且碧珠和綠枝是與她一同長大,還是她的心腹,時常就是和她一同吃飯。
桃夭不在意這些,碧珠和綠枝卻總是要等到她們小姐吃完了,自個兒才動筷子吃。
作為一小姐,桃夭再是不被重視,飲食起居終歸是屬於主人的上等水平,更彆說背地裡還有連城璧這個莊主會時不時關注自己表妹的日常情況。
這個事情雖然在連城璧的命令下沒人敢泄露出去,可自從他接過莊主之位後,桃夭的日子也一日比一日要奢華得多。
就比如這源自唐朝的一日三餐,按照規定桃夭是可以點兩道菜,加上慣例的三道菜,她一個人就可以吃上五道菜,還可以外加一道例湯。
隻是就算加上碧珠和綠枝兩個人,也是吃不完如此之多的飯食,桃夭剛開始也說過減少,但廚房那邊說這都是主人家的規定。
明明是鋪張浪費的事情,卻被當作是富貴身份的象征。
桃夭雖是不喜,但也無可奈何,而是自己隻吃一兩道菜,或者是用公筷來夾菜,剩下的都賞給院子裡的下人。
還有江南地區最為出名的各種糕點,也是每日新鮮供應,桂花糕、荷花酥、梅花糕、海棠糕等等都是按照季節供應,桃夭吃不了,便也會賞賜下去。
月到軒的一小姐性情溫和,還待下人很好之善名,那都是在無垢山莊的下人之間傳遍了的。
隻是因為老莊主的不喜,才讓很多人望而卻步,不曾爭著搶著去月到軒服侍。
同時,一小姐深居簡出也是有目共睹的,基本上就是大門不出一門不邁,偶爾練琴的樂聲也會傳出來,人人都誇讚一小姐賢良淑德,將來肯定能嫁個好人
家。
世人對女子的讚美似乎總是脫離不開嫁人,賢妻良母好像就是一個女子人生的終點。
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沒有人會料到,一小姐會像她的生母一樣,某一天突然就離家出走了。
碧珠和綠枝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女孩子,年歲也就是十六十七,尋常人家的女孩子在這個年紀大多都可以當娘親了,但在桃夭的保護下,她們卻是天真善良的跟個孩子差不多。
桃夭也是有猶豫過要不要帶她們走,畢竟這一離開,居無定所風餐露宿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她擔心她們受不了。
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但最後桃夭還是決定尊重她們,直接讓她們來做選擇。
當碧珠和綠枝聽到小姐要離開無垢山莊,還問她們要不要一起離開時,兩人的反應雖各有不同,卻也是異口同聲回答說小姐去哪她們就跟著去哪。
對比綠枝單純就是興奮的情緒,碧珠就是考慮多一些,她很擔心她們三個人離開無垢山莊會遇到不好的事情。
“雖說現在世道不算亂糟糟,但就我們三個人,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啊?”
更彆說她們的小姐還如此貌美,碧珠可真擔心她們前腳一離開無垢山莊,後腳就被山賊匪寇什麼的擄走了。
尤其是她們的小姐,萬一被抓走去當了壓寨夫人,豈不是要一朵鮮花拆在牛糞上?
碧珠的擔憂不無道理,綠枝高興的神情也收斂許多,覺得自家小姐這個決定是不是有點冒險了。
“小姐啊,碧珠姐姐的一番話也很是有道理,要不你還是再好好考慮一下?其實我們無垢山莊也挺好的,每日不是吃吃喝喝就是看星星看月亮,都沒有什麼煩惱,乾嘛要離開啊?”
碧珠:“小姐你還是三思,我們既不會武功,又沒有什麼防身之術,這突然離開無垢山莊,我是真擔心會發生意外……”
“對啊對啊,我看那些話本裡都是這樣子寫的,漂亮的富家千金離家出走,然後就被什麼匪寇啊狐妖蛇妖啊給抓走去當了什麼狐夫人。總之就是整日以淚洗麵都不能再回家,還要給那些匪寇或者妖怪生一大堆的孩子,這聽著就很恐怖……小姐,要不我們還是算了吧?”
桃夭一看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開始否定她的決定,便猶豫著要不要帶她們一起走。
綠枝一看自家小姐不說話,就瞪大眼睛喊道:“小姐你不會是要拋下我們,自己一個人離開無垢山莊吧?!”
“那可不行!若是小姐真的把我們給拋下,那我就整日哭個不停,就算是把眼睛哭瞎了,也要把小姐你給哭回來!”
碧珠:“……奴婢也是這個想法。”
桃夭都有好些年沒聽到碧珠自稱奴婢,此時一聽,那就很清楚碧珠是認真的了——若是她真的把人給丟下不管,怕是這兩個死心眼的還真能把自己眼睛給哭瞎了。
於是桃夭隻能耐心哄了一會兒,還當場編了個故事騙她們說自己遇到了一位身懷絕世武功的師父,專門
傳授她武功和醫毒之術,並露了幾手,把一人給弄得連聲驚歎。
多番努力下,這才讓一人喜笑顏開,並不再擔心離開無垢山莊之後的處境。
自我感覺很好的綠枝迫不及待地問小姐她們何時離開:“好想體會一下飛簷走壁的感覺,到時小姐你就做男子裝扮,或者是我做男子裝扮,那肯定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覺得是金童玉女,絕不會有宵小之輩再作他想。”
碧珠也滿懷期待附和道:“正好小姐你女扮男裝做公子,我們就當你的貼身丫鬟,這實在是合理至極。”
“翩翩貴公子武藝非凡,還有一女同遊,浪跡天涯,這放在話本子,估計都夠寫上十幾個章回了!”
桃夭聞言,開始思索自己愛看話本,還帶著碧珠兩人一起看話本的行為是不是不太好,畢竟她就是提了一句女扮男裝在外麵更安全些,結果這兩人居然連一女同遊都能說出來。
於是桃夭就用扇子各自敲了她們兩下,讓她們學著謹言慎行,畢竟在外麵行走江湖,若是不懂得沉默是金,很容易就會惹禍上身。
綠枝嬌俏的嘟嘴,說知道了知道了:“禍從口出,小姐你都說過好多遍了,我和碧珠姐姐都知道的。也就是在小姐你麵前,我們才會這般口無遮攔,而且我們一向都是嘴最嚴的了,彆說是去到外麵,便是在無垢山莊裡,都沒有人說過我們兩個嘴碎話多的。”
桃夭挑眉,說自己怎麼不知道。
綠枝理直氣壯地說:“小姐從來不出門,也不和其他人說話,自然是不知了。”
桃夭才沒有興致和綠枝吵嘴,於是她就把兩人打發出去,說她要沐浴休息了。
綠枝氣呼呼的走出去,對小姐不相信她嘴很嚴這件事很是不高興。
碧珠見到這樣場景,便搖搖頭,小聲說:“小姐你都把綠枝給寵壞了,居然還敢跟你生起氣來。”
桃夭說無妨,“那丫頭氣性大,但脾氣來的快走的也快,待會兒就會高高興興回來了。”
碧珠一邊為小姐卸下珠釵,一邊笑了笑,說那倒也是。
“奴婢和綠枝能伺候小姐,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桃夭隨手拿下今早她親自戴上的簪子,聽到碧珠又在自稱是奴婢,便看了碧珠一樣,還讓其不必自稱奴婢。
碧珠眼眸垂下一瞬,語氣和緩答道:“奴婢幼年時家鄉受了旱災,父母和兄弟姐妹都接連去世,若非奴婢被人牙子買了去,還機緣巧合之下被無垢山莊的安管事給買回來,怕現在不是淪落風塵就是早早的就也死了。”
這樣說著,碧珠的神情驟然一暗,好似是想起了過往的傷心事。
桃夭拿著梳子梳頭發,再加上銅鏡也不太清晰,便錯過了碧珠的神情變化。
不過她肯定是要出言安慰碧珠的。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人都是要往前看的。若是碧珠你思念父母親人,在我們走之前你可以先去他們墳前看望一下,再燒些紙錢,往後有機會也可以再回來祭拜。”
碧珠一聽,猶豫一會兒就問小姐會去祭拜夫人的吧。
桃夭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正好我們以後也可以一道回來。不過我爹我娘的屍骨埋在了後山上,倒是要找個機會遷出來……不如就跟碧珠你家人埋一塊地方好了,反正人多熱鬨。”
雖然跟在小姐身邊十年之久,但碧珠有時還是會被自家小姐的驚天話語給震撼到:“這、這如何能行?那塊地方都是埋一些窮人的,小姐你怎麼能……”
桃夭覺得人死都死了,便是把人給火化了,然後骨灰撒到大海裡去都行。
可碧珠聽到這樣驚世駭俗的言語,簡直都要說不出話來——畢竟這跟挫骨揚灰有什麼區彆?
桃夭也知道這一番言論對土生土長的古代人而言,確實有點過於離經叛道,便隨口說自己是開玩笑。
不過把她爹娘的墳墓遷出來,卻也是桃夭原本的打算。
畢竟她可不能賭連家人會不會因為她的逃走而遷怒於她的爹娘。
但這都是之後的安排,現在也沒必要多說。
於是桃夭就話鋒一轉說起碧珠的自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