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轉,劈……”
“停!”
林衝將槍杆用力向地上一頓,失望地看著麵前的嘍囉方陣。
這才上了多少強度。幾百個大小夥子,歪七扭八,撲了一地。
而他自己,年紀比這些小夥子都大,一套操練下來,麵不紅氣不喘,一杆紅纓槍指哪打哪,直到最後一個回合,動作都沒變形。
他不覺得驕傲。他覺得丟臉。
“你們真是……”
轉念一想,說“你們真是我帶過的最差一屆”,倒也有點冤枉他們了。林衝以前教的是禁軍。大宋禁軍什麼水平,連東京城裡的老鼠都知道:軍紀渙散,士氣感人,雖然披著一身正規軍的皮,但是驢糞蛋子表麵光,遇上個地痞流氓都未必打得過。
林教頭帶了十年的禁軍,已經磨練出了相當的耐性。
但是,禁軍畢竟有相當嚴格的選拔標準。身高得合格(中央禁軍的標準是五尺七——也就是大約1米75),年齡要少壯,還要考腿力、腰力、甚至視力。這樣選出來的人,身體素質起碼過關,缺的主要是思想政治教育。
碰上林衝這樣認真的教官,還是能磨練出相當戰鬥力的。
梁山的嘍囉可不一樣了。聚義廳的大門沒門檻,上至五十,下至十五,都能上山圓個強盜夢;一眼望去良莠不齊,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乃至有點殘疾的,都一視同仁地編在隊伍裡,讓林衝看了頭疼。
雖然大家都很儘力了,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的動作達不到他的標準。
林衝沒辦法,隻能說:“回去先自己琢磨,把力氣練上來,然後再學這套操。”
剛喊出“解散”,又補充一句:“這些都是中央軍的打法,不要小看,關鍵時刻能救命!”
*
林衝帶著一肚子氣下課。一群嘍囉麵麵相覷。
什麼叫“自己先把力氣練上來”?
大家不過是最底層的小弟,自認在山寨裡的作用就是打群架。頭領讓衝就衝,讓退就退,不用動腦子。
今兒林教頭一句“自己琢磨”,可把他們為難壞了。
有那性急的,“嘿哈”兩聲,掰掰手指,開始虛空打拳。沒兩下,抽了筋,咧著嘴叫喚。
有人悄悄商量幾句,離開校場。
*
夕陽掛在湖水之上,飛鳥歸巢,錦鯉入水。阮曉露端著晚飯鑽出門,有點迷惑,“這個……羅大哥,你是姓羅來著對吧?……”
林衝手下的小弟羅泰,後頭跟著三五個嘍囉,齊齊光臨水寨,都虎著臉。
阮曉露尋思,來找茬的?自己最近沒得罪人哪。
半晌,羅泰總算開口,拽拽的。
“明天幾時開始?”
阮曉露:“……”
轉彎抹角問了幾句,後頭總算有個老實人,囁嚅著,悄悄把自己這幾人的來意說了。
“……跟著林教頭操練,被罵了,林教頭讓俺們私下多用功,練足氣力再來……聽說姑娘這兒有操練小組,俺們厚著臉皮請姑娘帶一帶,勝過自己瞎練。”
阮曉露恍然大悟。這是來上私教課了。
對待私教老師的態度還這麼屈尊紆貴,這幫人欠練。
幾百種魔鬼訓練的姿勢在她的腦海中一一閃過。
她爽快道:“明天寅時三刻,客館集合!”
*
這日,秋雨初歇,晁蓋正在跟軍師一道巡視山寨,幾聲吆喝從遠處山路傳來,由遠及近。
“……隻取錢財,不傷性命!……”
“……杜絕浪費,禁止賭博!……”
“……聽大哥話,兄弟同心!……”
“……一,二,三,四……”
……
晁蓋不由得揚起了嘴角。吳用連忙嗤笑。
“阮六姑娘還挺會……整事情。”
這個似乎是即興組織起來的女子晨練隊,成員越來越多,而且還吸收了男隊員,而且居然一直堅持到現在。
單是早上跑跑步還沒什麼。阮姑娘彆出心裁,跑步時加上了號子。一則穩定節奏,二則鼓舞士氣。口號的內容都是梁山寨規,讓她給切割成朗朗上口的四字,每天嚷嚷得全山聽聞。
這下可省了領導的事。本來有不少嘍囉背不齊寨規,讓她這麼一宣傳,一個個出口成章,全記熟了。
吳用覺得這法子挺好,提議晁蓋拿來推廣。
晁蓋畢竟是老大哥,要臉,聽不得手下兄弟們整天喊什麼“聽大哥話”。
但如果忽視那張老臉的感受,單聽到大夥齊齊整整地這麼表白一通,還是心曠神怡。
冷不防聽到最後一句:
“……鋤強扶弱,善待婦孺。毆打婦女,軍法從事!”
晁蓋一愣,才反應過來,這是最近製定的新規。讓她也奉為圭臬,編成口號了。
雖然聽起來不如前麵幾句那麼順耳,但……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讓他們喊去吧。
晁蓋寬容地嗬嗬一笑,轉過身,麵前跑來個嘍囉,喘成牛,喜氣洋洋地朝他拱手。
“報——公孫道長的法陣,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