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杜遷、宋萬、朱貴,三個大叔排排站,都十分扭捏,“俺們仨一人一張軍功券,你看這樣行不……”
居然還想到了“拚單”,這幾位腦子也挺靈活嘛。
阮曉露想了想。領導將這條物流船運的經營權下放給她,她擁有最終解釋權。
“可以。隻要三張券,就能在合理範圍內代購物資。你們要什麼?”
反正她跟領導們說好了,每個月“軍功券”發放數量有限。就算幾個人拚單,也不會增加她的工作量。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朱貴說明了來意:他們跟舊主王倫畢竟還有十幾年的結義之情。如今王倫橫死,他們想到外頭尋個石匠,給王倫打個墓碑,悄悄立在山上,也算儘一儘江湖道義。
三人這幾年湊了點銀子,應該足夠鑿碑的價格。
阮曉露深受感動,接過三張軍功券,炭筆一揮畫為作廢。
“一定給王秀才鑿個最豪華的碑。”
*
濟州府的城門口人頭攢動。阮曉露見怪不怪。
城牆上常年貼著幾位本地強盜的通緝令。什麼杜遷、宋萬、朱貴、王倫……那肖像上的年紀都比本人年輕十幾歲,既沒有禿頂也沒有肚腩,足見歲月催人老,落草是把殺豬刀。
此外還有幾張新貼的:晁蓋、吳用、阮家二五七,甚至還有一張林衝,畫風跟彆人都不太一樣,底下蓋著滄州牢城的大印,表明這張通緝令乃是遠道寄送而來,屬於跨省追捕。
百姓們大多不識字,但好歹認識每個人腦袋上的賞錢,指指點點,暢想哪天通緝犯撞到自己家裡求留宿,然後天降橫財,這賞錢該怎麼用……還有因此吵起來的。
有人說:“這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真遇上,俺隻有遠遠躲起來的份兒。犯不著為了千把貫錢,饒上我的性命。”
有人冷笑:“謔,千把貫,好大的口氣!我跟你不一樣,我要錢不要命。真遇上這些人,我豁出去也要放倒一個半個。”
上一人說:“就算你要錢不要命,人家都是身長八尺,體壯如牛的好漢,你就算豁出命去,也未必能碰著人家手指頭。”
第二個人沒話了,悶了半天,忽然指著一張通緝令笑道:“那這個猥瑣漢子,又黑又矮的,我總抓得住吧?就這酒囊飯袋也值一千貫,哼哼,看來罪過不輕。”
阮曉露不由得朝他指的地方瞄了一眼,愣了。
牆上居然多了個她沒見過的通緝犯。確如吵架者所言,那人又黑又矮,穿著布衣,像個大腹便便的中年領導,怎麼看怎麼都跟“江洋大盜”沾不上邊兒。
這副尊容底下,明明白白寫著兩個字:宋江。
阮曉露有點找不著北。
宋江啥時候成罪犯了?
她明明囑咐劉唐,要把晁蓋的信燒掉啊!
劉唐這人智商不高,但義氣頂天,答應的事肯定不會忘。
燒了信,閻婆惜就不會發現宋江跟梁山的來往,就不會起心勒索,就不會被宋江一刀做掉,宋江就不會變成通緝犯,不會上梁山……
圍觀者唏噓議論,說這宋江實屬冤枉:他本是鄆城小吏,一日看到閻婆母女貧窮流落,一時心軟,納了那女兒為外室,供人家母女吃飽穿暖,算善人了。誰知這婦人嘴賤心毒,恩將仇報,某日居然汙蔑宋江跟梁山賊人有首尾,說這宋江夜裡講夢話,說什麼收受了盜匪的金子。
宋江被她拱起了火,口角間,一不小心拿刀把她給殺了。
眾人議論:
“是啊,殺人不對,但這婦人也著實該死。古人說得沒錯:柔軟是立身之本,剛強是惹禍之胎。這番禍從口出,也是她自找。”
“可不是,我家那婆娘也是這樣。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本來嘛你服個軟就行了,非得撩撥拱火,多少次我恨不得也砍了她!回去我可得跟她敲打敲打,再聒噪就砍了你!”
“這宋押司平日小心做人,從不和彆人口角,可見這次是老實人被惹急了。說不定還是被戴了綠帽。嘖嘖。”
“奸夫是哪個,打聽到了嗎?”
“殺個淫`婦,又不是什麼重罪,為何他卻要逃?”
“大約是嚇得糊塗了吧?其實隻要給家裡人賠點錢,左右鄰舍再求個情,最多是個刺配五百裡。”
“要擒賊的可得趕緊,彆等他想通了回來自首,一千貫就打水漂了,啊哈哈哈……”
……
阮曉露懊糟了一會兒,離開。
劉唐雖然燒了信,但宋江……他夜裡說夢話!
還是讓閻婆惜察覺了。
也許,梁山好漢上應天星,同性相吸,注定要走到一起。
沒有蝴蝶扇翅膀,也有蜻蜓蜜蜂臭大姐……把他們湊一塊兒去。
想想也是。這宋江想黑白兩道通吃,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露馬腳是遲早的事。
就看是哪個倒黴蛋最先撞破他的秘密。
這樣看來,宋江還是有很大機會跑到梁山上來的。具體細節也許和原著已經有偏差。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展開吳用給的字條,上麵寫著一個名字和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