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曉露略微欣慰。自己這仨兄弟並非全然胸大無腦,還是有點想法的。
“那……你們分頭去辦?”
阮小七不解:“活都派給俺們,那你乾啥?”
阮曉露敲他腦殼:“避風頭啊!難道我明天還出門跑步?我還怕半路被真凶滅口呢!”
誰讓你們瞎承諾,自己跑腿去吧。
阮小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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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阮曉露半步不出門,在家裡睡大覺。
但虛度半日,就有點躺不住,好像回到了以前癱瘓在床的日子,全身每個細胞都難受。
一骨碌爬起來,跳兩跳,一看窗外,院子裡居然有人。
自從“燕順死於砒`霜,毒藥來自阮六姑娘”的消息傳開,大夥就對水寨避之不及,連一些水寨嘍囉都嫌丟臉,路過阮曉露客館不敢再打招呼,唯恐把自己牽連進去。
一夜之間,客館清靜得門可羅雀。
偶爾還能聽到鎮三山黃信的大嗓門,非常理中客地分析案情:“阮六姑娘固然有錯,但那燕順就全然無辜嗎?大家捫心自問,燕順兄弟的性格不算好,平日裡鼻孔朝天,更有傳聞說他喜食人心人肝——這樣的人,江湖上是不是很容易樹敵?是不是大家都曾有朝他揍上一拳的衝動?黃某認為,一定是燕順做了什麼事情,多半是無禮之舉,惹得姑娘家不快,人家江湖兒女快意恩仇,一時衝動,這才釀此大禍。這叫一個巴掌拍不響,兩邊都有錯處,不能隻苛責一人……”
煩得阮曉露關門閉戶,又借了隻狗拴在院門外,誰嗶嗶就朝誰汪汪。
可是今天,空地上忽然刷出七八個人,都是巡山一隊成員。
白勝正彎腰,手上拿著幾塊生肉。她那借來的惡犬當即投敵叛變,圍著白勝親親熱熱搖尾巴。
齊秀蘭撩起外衣衣擺擦汗,不好意思地說:“今日你沒來,沒人帶大夥動喚,這筋骨都不舒服。大家剛剛繞山跑了一圈,特地來看看姑娘。”
羅泰朝她拱拱手,地上撿起個啞鈴,開始交替彎舉。
阮曉露從倉庫裡撿了不少報廢兵器,帶到市鎮裡,找鐵匠修修補補,然後精確稱重,做成了土製啞鈴,用作力量訓練,平時都堆在院子裡。
何成被大家推出來,扭捏了一會兒,過來告訴她:“姑娘古道熱腸,助——助人為樂,俺們都知道你絕不可能害人。要——要是軍師非要治你的罪,俺們——俺們一起去聚義廳給你鳴冤……”
說得磕磕巴巴,顯然是沒背熟詞。
但阮曉露大為感動,用力一拍他肩膀。
“好!你們不嫌棄俺,將來苟富貴,勿相忘!全體都有,先來兩組高抬腿!”
……
打劫可以偷懶,開會可以瞌睡,但健身訓練不能斷,一斷就渾身難受。
做完一刻鐘的力量訓練,阮曉露滿頭大汗,精神充沛,覺得腦子清晰不少。
齊秀蘭跟她並排拉伸,一邊嘮家常:“妹子,昨天晁天王還誇俺,說俺釀的酒比以前好喝了。今兒給你帶點,你煩悶了就喝幾口。”
說著打開桶蓋,白勝顛顛的送來幾個白瓷碗。齊秀蘭自己先給自己篩了一碗,仰脖乾了。
“好酒!”
阮曉露:“……”
剛訓練完就攝入酒精。這幫人真是不珍惜肌肉。
不過這是梁山,喝酒跟喝水一樣尋常,不讓人喝酒等於結仇。
她也要了一碗,聞一聞,忍不住也咕嘟一口。
“哎,好香啊!”
知道這個年代沒有蒸餾技術,釀不出高度白酒,但齊秀蘭這手藝是真的絕,經過幾次工藝改進,釀出的酒已經能跟濟州府大酒樓裡的媲美,而且略帶醬香,有點稀釋二鍋頭的味兒。
巡山一隊其他人也湊過來。可惜齊秀蘭就帶了一小桶,一人分幾口就沒了。
大家咂摸嘴抱怨:“不多帶點?要是怕重,我們幫你挑啊!”
齊秀蘭:“想得美!我試得這個新法子,釀的酒比以往都淳厚,就是費工費糧食,不能多造。好容易釀了幾桶,那個黃信說他師父要娶親辦席,要好酒長臉麵,拿走一大半。就剩這麼一小桶,讓你們沾了嘴,是你們福氣!”
大家嘻嘻哈哈謝了幾句。
白勝小聲埋汰:“山上都死人了,還急著辦酒結婚呢。這霹靂火真是急性子。”
齊秀蘭冷哼一聲:“他跟那燕順又沒什麼交情,為了他,放著個如花似玉的閨女不娶?換我我也急。”
羅泰插話:“誰說他跟燕順沒仇?當初就是燕順扮成他的樣子殺人放火,害他老婆孩子掉腦袋的。”
阮曉露心裡一凜。齊秀蘭也肅然變色。
隨後齊秀蘭搖搖頭:“秦明那種急性子,有仇當場就報了,不會轉彎抹角的下毒吧?”
羅泰無言以對,吹口哨:“我就是隨便說說。”
何成有不同意見:“那都是過去的恩怨了。秦明不也因禍得福,到咱梁山來快活當大王,再不用受狗官的鳥氣?他要是真的怪罪燕順,還能高高興興的上梁山?”
幾人點頭稱是。
話題拐到燕順之死上,大家都忍不住化身狄仁傑,分析了一圈案情,一個個完全沒頭緒,把自己腦袋裡的各種神奇江湖傳說抖落出來,不著邊際地瞎猜。
齊秀蘭忽然壓低聲音:“小六妹子,你說,這下毒的不會是衝著你來的吧?你趕緊想想,跟誰結了仇,他殺了燕順,就是為了嫁禍於你,害你有口辯不得……”
阮曉露失笑:“也用不著這麼大費周章,直接給我下毒不就成了?”
齊秀蘭:“啊呸,我這腦子。”
不過這話倒是提醒阮曉露。下毒本來就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法子。此人選擇在燕順比武之前下毒,讓燕順在校場上毒發,多半是為了讓劉唐背鍋,讓大夥以為是拳腳無眼,發生了意外。
隻是他沒料到,梁山烏鴉繁殖過剩,當場就把毒藥給暴露了,這才把禍水引到阮曉露身上。
所以……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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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阮家三兄弟各自“調查”歸來,人人垂頭喪氣。
三個人不辭辛苦,上至晁蓋,下至喂馬嘍囉,敲了幾百個門,把每個跟燕順沾點關係的人都“審問”了一遍,還試圖在大夥的宿舍裡搜砒`霜,結果是喜提無數拳頭白眼,把梁山創業以來的兄弟義氣消耗得所剩無幾。
當初誇口的三天期限已經過半,三兄弟有點後悔,吃著晚飯商量:“明天去找軍師,請他寬限幾天。”
阮曉露咬塊饅頭,也氣餒:“寬限是沒用的。不如跟軍師說好,假意懲處我們,高調宣揚案子已破,那真凶得意忘形,說不定會露馬腳。”
三兄弟震驚:“妹子,好計!”
阮曉露無奈:“這叫沒辦法的辦法。”
阮小七不放心:“萬一吳學究不配合怎麼辦?”
阮曉露拍拍他的胸肌,彈性足,響當當。
“他敢?”
三兄弟想象著吳用麵對六隻拳頭時的瑟瑟發抖狀,放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