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必問我,去問他們啊。”
阮氏三雄麵露慚愧之色。
阮小七哼了一聲,用力喊道:“是俺們不知輕重,懶得下山,才在校場裡打的。”
武鬆剛殺進來時,三兄弟不知他底細,又急於立功,這才毛躁躁地上了校場,做了頭三個輸家。
阮曉露無話可說:“……”
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
武鬆正色道:“我是來挑戰的,按江湖規矩,一對一,且讓你們占便宜,隻要是山上能施展開的,自己選比試方法。他們非要陸戰,武鬆隻好奉陪。如果覺得不公平,不如去水寨再打一場?”
三兄弟齊齊變色,哀求的目光看向阮曉露,意思是你可閉嘴吧!
站都站不起來了,還打個鳥啊!
武鬆朝阮曉露拱手,重新拿起戒刀。
意思很明顯:比不比?不比彆擋道。
阮曉露抿一抿嘴,橫下心,活動手腕。
“梁山還有人呢。”
豁出去了!人生能有幾回搏,萬一單車變摩托!
大不了跟花榮一樣被扔出去嘛!
場邊諸人紛紛失色。看她的態度,是準備舍命維護山寨啊!
多少好手都折了,把最後的重擔丟到一個年輕小姑娘身上。
幾百大老爺們又是欽佩,又是自責,又是恐慌,不少人低下頭,不忍再看。
武鬆也看她許久,好意提醒:“景陽岡一隻大蟲,被我三拳兩腳打死了。”
阮曉露點頭表示接受風險。
“你方才說,我們梁山的,可以自己選比試方法?”
武鬆點點頭,又皺眉,“去水寨?方便嗎?”
阮曉露趕緊擺手。武鬆身軀凜凜,往她麵前一站,威壓感接近無窮,就像個最後一關的boss。就算真下水,多半遊不到深水區,就被他摁著腦袋胖揍。
她問:“不管比什麼項目,你都接著?”
武鬆聽出她要耍小聰明,笑道:“當然是要英雄好漢的勾當。你一個女子,要是跟我比繡花織布煮飯裁衣,那就是胡鬨,恕不奉陪。”
“那是自然。”
阮曉露點點頭,豪邁發問,“喝酒是不是英雄好漢的勾當?你敢跟我比喝酒麼?”
武鬆怔了好一陣,隨後哈哈大笑,笑聲震動了斷金亭的飛簷。
“你的兄弟可曾告訴你,我武鬆最愛飲酒,喝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喝五分酒五分本事,景陽岡上連飲十八碗,方能打得這隻大蟲。沒酒時,如何能使出氣力!你要比酒量,哈哈,哈哈!”
底下眾人聽了這番話,都嘖嘖感歎:“武行者果非常人,敗在他手下不冤。”
“那好!把酒抬來!”
斷金亭裡常備幾大缸村醪白酒,原是給觀眾們解渴用的。阮曉露伸手指個缸。
晁蓋閉著眼睛搖搖頭。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女中豪傑把腦子丟了。
小嘍囉看了老大神色,也麵麵相覷,有的揉胳膊有的抱腿,就是沒人去抬那酒缸。
武鬆:“讓開。”
葫蘆裡帶的酒喝完了,他正犯癮呢。
彎下腰,把那半人高的酒缸隻一抱,輕輕抱將起來,往場中央一拋,畫出個一丈來高拋物線,擋住了太陽。落下來時,正正好好落在他的腳麵。他腳尖一送,酒缸平移三寸,穩穩當當立在地上,一滴都沒灑出來。
四周駭然,隨後連天價喝彩。
阮曉露也瘋狂拍手。這人要是生在現代,一定得推薦去國家隊!給他報十個項目!
她打開酒缸封蓋,背朝武鬆,探頭看看,聞了一聞,又蓋上半個蓋。
“這酒有點寡淡,你愛喝你喝。我喝我自己的。”
說著提起地上的包袱,從裡麵拿出一個、兩個、三個瓷瓶。
“拿碗來。”
劉唐瘸著腿,端過來兩個小破碗,是從一片狼藉的聚義廳裡搶救出來的。端詳一番,給了她一個破得更厲害的,隻盼盛酒的時候能多漏幾滴 。
阮曉露:“謝謝劉大哥。”
她打開一個瓶子,倒了一個碗底兒的量,搖勻了,端起來,一飲而儘。
嗬!滑辣清香,從嗓子到肚子波濤翻滾。
她屏住氣,咧出一個嘚瑟的微笑。
“不玩花頭,就這麼喝!誰站到最後誰就贏!不許喝半碗灑半碗,順著脖子漏酒就算輸!你比不比!”
武鬆也笑起來,也接了碗,揭開那酒缸的蓋子,拾起裡麵的椰瓢。
待要盛酒,武鬆卻留了個心眼,手沒動。
這姑娘看似不知天高地厚,上來就跟他話趕話的胡攪蠻纏。但看她如今胸有成竹的模樣,焉知不是梁山留的最後一手?
武鬆酣戰之時,尚且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記得這阮姑娘跟那個“家屬”大姐剛剛出現在小路上時,她們手裡就提著這個裝瓷瓶的包袱。
難道是有備而來?
方才她看似無意,查看了缸裡的酒。一轉身的事。
武鬆起了警惕之心。論往酒裡下藥,梁山可是有前科的。他在二龍山的舍友楊誌就是受害者,天天被窩裡哀歎:“灑家真傻,真的。要是灑家不喝那藥酒,就不會丟生辰綱。要是灑家不丟生辰綱,就不會流落在這裡……”
煩得武鬆多次想把他一腳踹出去。
他想:若她敢趁此機會毒害於我,教這毒婦身上添一百個透明窟窿!
武鬆抬眼,目光已冷了三分,不經意問:“你這瓶子裡,裝的是什麼?”
阮曉露大大咧咧說:“好酒啊!比缸子裡的強多了。我是梁山第一酒鬼,喝得比較講究。”
武鬆:“既然是好酒,讓我也嘗嘗。咱們換一下。”
他大步欺來,不由分說,奪過阮曉露手裡的酒瓶。
親眼見她喝了一口,瓶子裡的酒絕對沒問題。顯見是烈些。但再烈,能烈得過當年“三碗不過岡”?
“林教頭,麻煩計數。”
武鬆說完,從瓷瓶裡倒出滿滿一碗,吸一口氣,大喜。
“果真好酒!哪裡得來?”
仰脖飲儘。
阮曉露被趕到酒缸邊上,唉聲歎氣,從裡頭盛了一碗“觀眾免費暢飲”。
“隻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請了!”
昂首挺胸,咕嘟咕嘟幾口乾了,一滴不剩。
武鬆:“好女子!”
又乾一碗。
阮曉露:“慢點喝。”
也乾一碗。
林衝麵帶難以置信之色,一筆一筆地寫正字。
四周觀眾看得眼都直了,受傷的掙紮著坐起來,膽小的悄悄轉回來,一邊咂摸嘴,一邊目不轉睛地圍觀這震撼的一幕。
看那赤手博猛虎、橫掃獅子樓、胖揍蔣門神、滅門鴛鴦樓、飛雲浦脫枷、打遍梁山無敵手、天下醉拳第一人的清河武鬆,跟水寨閒人、物流總管、巡山一隊小隊長、整天混日子的阮六姑娘,拚酒。
戰況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