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廠外邊的街道向來沒人,靜悄悄一片,走到路上都能聽見腳步的回音,隻有拐出去往供銷社那邊走,才能看到多幾個人。
實際上她沒打算往那邊走,而是拐進機械廠旁邊的胡同,沿著胡同一路走。
寧城是一座曆史文化名城,也是一座海港城市,曆史上“海上絲綢之路”東方始發港的所在地,五十年後的寧城港年貨物吞吐量全球第一,集裝箱量世界第三。
然而現在寧城港還隻是一個內河小港,承載能力十分有限,而且由於政策的關係,進出口商品很少,大多是運往國內各個城市的肥料、糧食等緊缺商品。
寧城港一個廢棄的倉庫中,透過昏暗的光線,隱約瞧見地上有一道人影,不知是昏過去還是其他,人影一動不動。
隻聽門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倉庫門傳來一陣響動,“嘎吱”一聲,鐵鏽斑駁的厚重大門露出一條縫隙,刺眼的光爭先恐後闖入,地上人的模樣一覽無餘。
是一個乾瘦的孩子,年紀五歲左右,麵色蠟黃,嘴唇滿是乾皮,裂開的位置有血跡滲出,雙眼緊閉著,胸口起伏微小。
“這小屁孩已經發燒兩天,再拖下去人要不行的,上頭怎麼還沒有新的指示?”
“沒有,消息傳不出去,上頭估計也在想辦法聯係我們。”
說話的人是剛才進來的,一男一女兩個人,大約三四十歲的模樣,女同誌手上拿著菜籃子,男同誌拎著一個扁擔。
女同誌看了一眼地上的孩子,皺著眉頭,憂慮從臉上一閃而過,“現在公安已經發現我們的傳消息地點,萬一查到這裡來怎麼辦?”
“放心吧,我們的方式很隱秘,他們查不到的。”男同誌神色篤定。
女同誌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放下心來,反而更焦慮了,他們隻有兩個人,公安的能人怎麼也比他們多,“要不然我們先把孩子轉移吧。”
“不行!”男同誌一口反對,臉上沒什麼表情地朝孩子掃了一眼,“必須嚴格執行上頭的指令,不然來人了卻找不到,麻煩就大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女同誌臉上的煩躁掩蓋不住,到底比男同誌心軟一些,“那至少要給孩子吃點藥,他真的快要不行了。”
男同誌原本想拒絕,然而視線落在孩子臉上,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喂藥可以,但是不能帶出去。”
女同誌又不是什麼都不懂,她本意就是拿著藥喂給孩子吃,“就在這裡吃。”
……
宋晚秋從機械廠門口過來,穿過一條又一條胡同,眼睛往旁邊兩麵牆掃視,與記憶中紙上畫的做對比。
從頭走到尾,很可惜,徐隨舟並沒有記錄錯,紙上所有的部分都比牆壁的對上了。
宋晚秋雙手抱臂,輕咬著下唇,低頭沉思,試圖將已經解開的字母與沒有解開的對比,或者串聯起來,尋找出問題的答案。
不對,宋晚秋在心底否認。
她乾脆換一種方法,直接推翻之前得出的所有結論,用另外一種思路去做假設。
依然得出“T”和“E”,但是“X”和“I”可以不以這種方式存在。
為什麼呢?
宋晚秋現在就猶如堵在瓶口,明知道爬出去就能通體舒暢,然而她怎麼跳都沒辦法爬上去。剛碰觸到一點瓶口,又滑落下來,始終不得章法。
不知何時,天空中的太陽完全被烏雲遮住了,層層深色雲堆疊往下壓,給人一種黑雲壓城的感覺,原就光線不足的胡同裡,隻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了。
偶爾一個響雷,電光將整個天空都照得猶如白晝,胡同裡的樹枝隨著閃電忽明忽暗,也給她一種雷電馬上就要劈過來的錯覺。
宋晚秋承認自己很慫,爭取在雷電真的落下之前回到徐家。
前腳剛到家,後腳豆大的雨滴嘩啦啦地砸落下來。雨下得突然,院子外有三兩道驚呼聲響起。
宋晚秋洗了個手,又去廚房倒一杯水喝下,坐著歇一會兒。
廳屋的老式掛鐘緩慢走動,直到某個位置,毫無預兆傳來“鐺鐺”的聲音。
此時如同一道光芒刺入腦中,瞬間將空間內密布的霧霾驅散,露出那最核心的關鍵點。
宋晚秋自己都沒想到,答案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心情愉悅地開始準備晚餐。
白大米沒有多少了,她削了兩根紅薯切成丁,跟米一起蒸上。
魚是徐隨舟處理好的,隻要把去腥的薑蔥蒜拿出來,魚肉晾乾稍微晾乾一些,沒有太多水分。
煎魚需要熱鍋冷油,這樣煎出來的魚皮不會被破壞掉。魚身兩麵金黃焦香,再下調味料炒出香味,加入清水一起燜煮。
徐隨舟剛走進院子,心心念的紅燒魚香味撲鼻而來,他很是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鞋子都來不及換就鑽進廚房。
“熟了?”他伸著脖子往鍋裡看。
宋晚秋頭也不抬,把收汁好的魚盛進盤子裡,“看下鍋裡的飯好了沒?”頓了下,又補充:“先洗手。”
幸好她提醒得快,徐隨舟的手都快伸到鍋蓋了,“我看你就是矯情,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嘴裡說著抱怨的話,身體卻是很麻溜地到院子裡,舀一勺水到盆裡,仔細把手搓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