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不讓啊?史姑娘懂了,她也不逼段圓圓吃了,看她這麼聽丈夫的,以為自己找到了誌同道合的朋友,自來熟地跟她說起話。
問她在家怎麼跟丈夫相處,平日裡看些什麼書,怎麼沒聽外頭人說過她呢?誇她賢良淑德,竟然吃什麼都肯聽丈夫的。
當然自己也一樣是這麼好的姑娘!
段圓圓被她連珠炮似的話說懵了,看著史姑娘湊近的臉想,自己好像不小心啟動了隱藏開關。
天啊,嫂子,你趕緊出來吧!段圓圓默默祈禱著。
孫氏解完手出來看到小姑子湊在段圓圓身邊,悄悄地把凳子挪遠了一點。
聽著聽著她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段圓圓想把責任都推到寧宣身上來拒絕她,但這隻會讓這個小姑子越來越興奮。
這些招數她早就用過了,總結就是——沒一個管用的。
這小姑子刀槍不入,還擅長把自己的麻煩變成彆人的麻煩。
碰了幾次壁以後孫氏就由她去了,順著她早點完事早點休息。
段圓圓很快醒悟到自己犯了“搭理她”的錯誤,但史姑娘已經被“新朋友”勾起了極大的興趣,忍不住要和她分享自己的生活。
這些大多數都發生在她的婚後,史姑娘很少說自己未嫁前的事。
慢慢的她就說到家裡的妾了。
段圓圓也很好奇,她怎麼能允許妾進門生孩子?看她這樣子也不像對贅婿沒意思啊?
孫氏給她們一人放了一盤子炸得酥脆的蘿卜絲酥餅和麵藕。
史姑娘先給嫂嫂給段圓圓用公筷夾了一筷子才難過地說,小時候爹娘教自己打算盤,自己手笨怎麼都學不會,但她覺得丈夫打得好,那他的血脈或許會比自己的血脈更聰明。
丈夫也舍不得她生孩子,多疼啊他說,讓彆人生就不要緊了,到時候抱給她養著就是她的孩子。
他說:“一個妾,生了孩子不安分就可以把她賣了。”
史姑娘吃著糕酥脆香甜的蘿卜絲酥餅,道:“被賣掉太可憐了,誰家會胡亂賣妾?我讓她們進門就不會把她們賣了。賣了就看不到爹娘了,多可憐啊。”
段圓圓感歎一句果然彆人家不會胡亂賣人之後,迅速抓住了重點。
史姑娘這不就是想借腹生子嗎?
這個在古代也不是稀罕事,但她還是頭一回看到能生但不願意生的姑娘,如果這個姑娘能掌握自己的人生那還算好,但史姑娘是招贅的守灶女,她這麼做對整個家族就太危險了。
聽起來這個主意還是入贅的那個男人哄騙她的。
真不是個東西啊!段圓圓在心裡罵了兩句姓戴的。
這些話她也隻能聽一聽,勸人生子天打雷劈。這是古代沒有條件保證產婦的命不會出問題。雖然妾生子也要妻的命,可史姑娘自己生孩子搞不好也會要她的命。
鄉下每個月都有難產死掉的姑娘,所以閨中密友遠嫁才那麼傷感,——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從生孩子的鬼門關上活下來。
可能嫁掉三五年就躺在產床上下不來了。
總之,無論哥哥嫂嫂和爹娘怎麼不喜歡贅婿。
史姑娘對這個丈夫仍然格外滿意,她滿意他的原因也很古怪——因為這個丈夫滿意她的一切。
段圓圓問她如果當丈夫的滿分是一百分,她能給姓戴的打多少分。
史姑娘弄懂了分數之後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一百分!”
她對這個打分遊戲很感興趣,說完就興致勃勃地盯著嫂子。
孫氏認真想了想,也給史寶衫打了一百分,作為丈夫他樣樣都好,可是兩個人對彼此壓根沒有感覺,他們甚至連行房都很少。
沒有要求就處處滿足。
段圓圓真的嗆到了,一刻鐘不到屋子裡竟然就多了兩個滿分男人。
聽完了嫂嫂的分數,史姑娘的又看著段圓圓好奇地問:“那你要給你的丈夫打多少分呢?”
段圓圓眼都不眨地說:“當然是一百分啊!”
大家都說一百分,她能讓表哥在外邊沒有麵子嗎?
史姑娘捏起一塊灑滿白糖的蝴蝶酥放在嘴裡,對她神秘地笑了一下。
果然你也跟我一樣,都是這麼“賢惠”的姑娘啊,難怪能想出來“給人打分”的遊戲。
接下來史姑娘對段圓圓就更親密了。
她的故事裡邊也出現了各種各樣的人物,但始終沒有出現過史家夫妻的身影。
段圓圓越聽越不對勁,這個姑娘的生活隻有兩種,一種是她對彆人好,另一種是彆人對她的行為是怎麼評價的。
用對彆人好來肯定?
段圓圓微笑著聽她說,忽然插嘴道:“你的爹娘沒有誇過你嗎?”
史姑娘的臉頓時愣住了,她慢慢地抽回手,又笑著說:“爹娘很忙,我跟著老太太長大,他們還不夠熟悉我。”
說完這句以後史姑娘雖然還笑著,但顯然比之前沉默了一些,連孫氏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原來父母才是史姑娘真正的開關嗎?
段圓圓倒是有點理解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
史家老太太向史家父母要的是史二,但最後被交出去的卻是史姑娘。
史姑娘那個時候雖然才三四歲,但也是能記得一點事的年紀,或許她就把爹娘在自己和哥哥之間做選擇的場景牢牢地記了下來。
對一個小孩子來說,被爹娘拋棄就像天塌了一樣,前頭去祖母那裡的哥哥可是再也沒回來。
對史姑娘來說,父母做的是一個把女兒殺死換取史二存活的選擇。
祖母對她再好她也會害怕自己會被養死,父母對她再好,她也會思考他們肯定不是真的愛自己。
所以她才這麼需要彆人的誇讚和肯定,贅婿可以做到這一點,史姑娘當然不會離開他,也不會讓他留在自己身邊的理由——財產,被哥哥拿回去了。
戲開始以後,史姑娘又開始蠢蠢欲動地想要見到自己的丈夫,她被困在屏風裡,贅婿就製造機會把她帶到院子裡說話,誇她今天很漂亮,粽子剝得很好吃,但避免傷了手下次就不要剝了。
看,連責備說出口都是溫柔地為史姑娘著想。
段圓圓邊看邊歎氣,除非史家能做得比老太太和贅婿更極致,否則注定挽回不了這個姑娘的心了。
難怪史家父母會同意史寶杉搬到外頭去住,父母是最知道孩子的,可問題是史寶杉搬出去不是個會要他命的選擇。
史姑娘怎麼可能看到這個就會解開心結呢?
看完了戲吃完了飯,天也黑了。
被人曬了一下午的贅婿帶著自己的妻子進了馬車。他是下賤人出身,知道自己跟這些真正的少爺不是一路人。
但沒關係,他的兒子會是的。
贅婿握住妻子遞上來的披風,笑著跟寧宣和段圓圓揮手作彆。
史姑娘走之前還掀開簾子對段圓圓說:“有空再來找我玩那個打分遊戲。”
她真的很喜歡這個遊戲,不過最想玩的不是給彆人打分,而是讓彆人給自己打分。
可現在段圓圓還不夠了解自己,讓她打分是很冒昧的事,而且還不夠準確!
段圓圓看著她美麗脆弱的臉龐,差點就答應下來了。
幸好有陳姨媽這個頂級美人在,她才克製住自己憐香惜玉的心,沒有當場約定好下次見麵的時間,說:“偶爾出來一趟還可以,但我家還掛白呢,去你家走動就不方便了。”
史姑娘這才帶著遺憾放下簾子。
大家都見怪不怪,史姑娘總是能很快就跟人打成一片,就是彆人不理她她也能自顧自地說下去。
三個一百分的男人很快各自帶著自己的妻子回家了。
煥然一新的段裕再也不提表妹了,他知道她能過得好就行了。
娘和大姐都不是刻薄的人,她們說了會妥善安排好她就會妥善安排好她。
段圓圓還沒注意到裕哥兒已經“重新做人”,她坐在在馬車裡想:“現在回去會不會太早了啊?也不知道方小太太的孩子生出來沒有。”
給孩子的禮物她已經準備好了,本來還準備了一支人參,但最後怕出事被賴上,還是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