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把飯菜擺好了,才剛長了眼珠子是的對著琴姐屈膝叫大姑娘。
陳姨媽仿佛才看到人,呀了一聲,道:“快過來快過來,瞧你,往日也常過來坐,怎麼搬出去還見外了?”
說著,笑眯眯地問她家裡怎麼樣。
琴姐不愛說話,嬤嬤怕她得罪人,陳姨媽和段圓圓問什麼都是她來回。
桌上下了三回菜,最後上來的是麻椒鮮肉抄手和酸辣椒炒牛肉。
酸辣椒和花椒簡直是冬日黃金,一口下去酸麻到天靈蓋,陳姨媽吃了幾口嘴巴就麻腫了。
道:“吃一口這個被人開瓜似的開腦殼都不知道疼!”
段圓圓和幾個嬤嬤丫頭都跟喜歡。
川菜可以不辣但不能不麻,除了克製的陳姨媽,一群人吃完嘴巴都腫得高高的。
周賣婆身份低賤,不能進來,她吃飯是在廚房跟著燒柴打水的婆子一起。
過來看段圓圓喜歡,也笑道:“奶奶太太眼光好,我帶的廚子裡頭,就屬這個廚子最好,做酸辣味饞得幾條街都流口水,隻是運氣不好家裡老人生了病,不得不出來做當廚子。”
廚子要三兩銀子一個月,還隻簽活契。
段圓圓吃得渾身冒汗,道:“先把她留下來,一天五十文錢用著,等家裡查一查她家裡要是沒問題,咱們就簽契。”
周賣婆賺了水錢喜笑顏開。
琴姐吃著也覺得開胃。
段圓圓看她把飯吃得一乾二淨,笑著說:“東西還多,讓你的人去裝一個大食盒拿回家跟你娘吃。”
兩個丫頭一前一後地去了。
段圓圓瞧著不像話,提飯也用不著兩個人啊,都走了誰照顧琴姐,總不能讓嬤嬤來吧?
兩個丫頭很快回來了。
一個大食盒裝得滿滿的,琴姐瞧著時候差不多,起身也要回家。
人還沒走,綠意從外頭跑進來跟青羅交頭接耳道說廚房不見了三兩銀子。
這是準備明兒拿來買羊的錢,她轉身盛了個飯錢就沒了,錢還還好說,家裡有手腳不乾淨的人,事就大了。
廚房的婆子嚇得臉色發白,跪在地上哆嗦著跟青羅說自己在寧家乾了幾十年,從來沒鬨出什麼事,怎麼可能到老了還跑去偷東西?
三兩銀子家裡還能拿不出來?
青羅黑著臉讓人搜了幾個婆子的身,果然都乾乾淨淨的。
青羅一人給了兩個銀饅頭安慰:“我是對事不對人一個既不是咱們家拿的,橫豎隻有三兩銀子,客人都還在家裡,都給我守住嘴不許亂說。”
婆子們看逃脫了嫌疑隻有高興的份,等青羅走了就坐在灶上咒罵那兩個丫頭。
屋子裡青羅進出了兩回,段圓圓和陳姨媽都知道了,兩個人裝著不知道還笑著跟琴姐說話,隻是讓青羅暗示她這兩個人手腳不怎麼乾淨,回家還是換了吧。
琴姐眼神在兩個丫頭身上掃了下,忽然笑了。
她悄悄跟嬤嬤說:“你讓她們現在把東西拿出來,現在拿出來我就饒了她們,要是不成,等會兒可沒她們好果子吃。”
嬤嬤笑著說想解手,出去就在茅房裡審兩個丫頭。
兩個丫頭死活不認,紅著眼眶小聲說:“咱們姐妹在二房從沒出過事,嬤嬤要是不喜歡我們姐們兩個,趁早把我們攆出去得了,何必拿這些罪名按在我們姐妹身上!”
嬤嬤被氣得眼前一黑。
她知道這兩個小蹄子是想跟著那三兄弟!
老宅給寧幺兒分了三房人,林林總總也有十幾二十個人專門伺候他。
外頭瞧著怎麼也不能說錯。
嬤嬤接過來沒兩天就發現不是事了。
丫頭婆子小的小老的老,健壯些的漢子都偷奸耍滑,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打罵過了還是那個樣子,弄得家裡亂糟糟的不痛快。
現在過來了還不老實!
琴姐聽了嬤嬤說話也不發火,等段圓圓和陳姨媽買了兩個廚子,她就拉著周賣婆出門笑眯眯地問其他廚子多少錢,她看著人格外伶俐,也想買一個回去,她家裡那幾個人做飯都不好吃。
周賣婆想著她那兩個丫頭手腳都不乾淨,買回去也是賠錢貨,買了乾什麼?
琴姐:“我用兩個跟你換一個聽話的罷!”
周賣婆看有利可圖,就跑出去把最便宜的廚子交給她道:“等我去瞧瞧你的丫頭,要是沒病,這廚子就是你的人!”
說著走到轎子跟前看兩個嗑瓜子兒戴著花的丫頭,上上下下地看。
寧家的丫頭沒有醜的,不老實做了女人就老實了,周賣婆笑著想。
跟段圓圓和陳姨媽告辭以後,周賣就叫馬車帶著琴姐的丫頭婆子往家裡走。
兩個丫頭以為是走親戚,到了也不慌,還笑嘻嘻地你看我我看你。
等下了車看到屋子裡都是咿咿呀呀吊嗓子的姑娘,兩個人臉色就變了,慌忙跪到琴姐跟前說自己錯了,不要把她們賣了。
琴姐何等心腸,周賣婆叫家裡兩個漢子把丫頭拖到屋子裡,自己跑進去扒乾淨衣裳,看了會兒就笑:“早就不是姑娘了還裝什麼?”
兩個丫頭都是跟過寧大的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寧大忽然就不要她們了,還把兩個人攆去洗衣服。
她們怎麼受得了這個?沒事就跑到書房去巴結寧大,結果寧大就把她們送給寧幺兒了!
都是薛家那個毒婦害的!要不是她善妒,大爺怎麼可能不要自己!
等她們以後回去,非得生幾個兒子狠狠下奶奶的臉不可!
兩個丫頭把裙子拉起來,嚷著要回去伺候大爺。
周賣婆惡狠狠地瞪過去,讓人堵了嘴關著,先餓三天,自己笑眯眯地跑出來,道:“不是好姑娘,身段模樣還成,就是得下大功夫調教。”她眼珠子轉了一圈笑:“生意我接了,你把廚子帶走罷。”
嬤嬤縮在車裡死活不下來,看都不敢往裡頭看一眼,就怕琴姐把她這把老骨頭也賣了。
廚子坐上車看她這麼害怕,還很奇怪,道:“姐兒小小的,辦事到時利索。”
嬤嬤苦笑:“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我們姐兒了。”
那就是惡鬼投的胎,除了她娘啊,都是六親不認!
驢車咿咿呀呀地回了寧幺兒家。
寧幺兒一家走了還不算完。
老百姓平時除了種地謀生就是打牌喝茶,嘴巴子也碎,東家寡婦偷小叔子,西家喪天良的漢子賣婆娘喝花酒都是樂子。
一來二去滿城都知道寧家那個二老爺喜歡和小丫頭燙情疤。
聽說連那裡都燙得爛糟糟的。
“不能吧?看著正正經經的一個人,沒想到是這個樣子。”
外頭茶餘飯後都在談這個,寧家的媳婦兒丫頭都跺著腳說什麼都不肯出門賣菜,多逼兩下就鬨著要上吊。
大房二房宅子大賣菜的事男人也能做,小家小戶的隻有那兩個丫頭婆子使喚,都罷工不乾那就隻有男人去。
結果今天買個十天吃不完的冬瓜明天買個半個月吃不完的南瓜,家裡婆娘看著不是個事,就讓妾出去買菜。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妾也是房裡人,誰家房裡人跟丫頭一樣在外拋頭露臉的?
妾不肯去,在家抱著老爺撒嬌。
婆娘看了就在屋子裡用針紮小人罵:“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地方出來的東西,殘花敗柳的也能跟我叫板子?”
妾年輕,又是寧宣送的,賣身契也不在婆娘手上。婆娘看著妾在家唱念做打愣是沒辦法,隻能關了門在家生氣。
男人一連吃了好幾天黃花菜實在受不了了,也哄著妾出去買菜。
妾得了寧宣吩咐,聽到就捂著胸口掉眼淚,哭得梨花帶雨說:“都是二房做的孽,乾什麼讓奴一個女兒家就去拋頭露臉,就是奴出去了,老爺臉上好看麼?”
男人聽著也罵二房不是個東西,多少事都是他們鬨出來的,現在家裡弄成這樣子怎麼辦?
以後嫁娶都成問題!
妾摸著肚子羞澀道:“這還不好辦麼?二房跟大房原本就不是一家人,早分家了,他們臭他們的,咱們橫豎隻認一個大少爺就是了,隻要大少爺不出事,咱們就不出事。”說著,妾蹙起眉頭道:“就是他們住得太近,人家總以為是一家。”
男人摸著妾圓潤的肩頭眼睛亮起來,溜下床就去找兄弟們商量要把二房從大房宅子裡攆出去。
寧宣喝著茶歎氣道:“二叔才走,我怎麼好讓兄弟們立馬就搬出去”?
男人們回頭就說寧宣太仁義,都到這份兒上了還想著兄弟情,他們幾個兄弟情深,寧家這麼多人合著就光給他們兄弟陪葬?
男人們一琢磨,想著不管寧宣怎麼想,寧家二房都得給他們滾!
他們不好管寧宣,所以先去了一封信給寧文博,說你兒子的官馬上就要鬨沒了。
寧文博穿著毛衣在鄉下吃齋念佛,人瘦了一大圈,聽到消息連著好幾天都沒去外頭溜達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想事。
這麼關了自己兩三天,他出來讓人送了一封信讓寧宣趕緊把三個人攆出去。
二房靠著他這個哥哥土皇帝似的在家耀武揚威這麼多年。好吃好喝過了一輩子好日子,她走了沒道理他還要供著這些不肖子孫,自己把他們攆出去也沒什麼對不起弟弟的。
他願意給人當爹,人還不樂意做他兒子呢!
就當大家在爹死的那年徹底分了家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