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閉眼享受昭昭為他療傷時——
忽然,一隻手毫無征兆地抓住了昭昭的手腕。
小白與昭昭皆抬頭,看向身著昆吾門服的女修。
他手上並未太過用力,但藏在衣袖下的手臂,卻積蓄著駭人的力量,像是如果不加以克製,洶湧的欲望便會忍不住失控,將她從那令人作嘔的白狐身旁奪走。
手腕上傳來的溫度熾熱,昭昭有些疑惑地看他:
“怎麼了?”
天樞道君閉了閉眼,將識海中叫囂的占有欲一點一點束縛。
“……你自己的傷勢還未好,為他療傷做什麼?”
昭昭眨眨眼。
她原本覺得這個女修麵熱心冷,是個不太好相處的高冷美人,卻沒想到她還挺體貼的,似乎隻是不善言辭罷了。
她抬手覆住他的手背,安撫地拍了拍,踮起腳在他耳邊小聲道:
“沒事的,隻是一點小傷,明天我就會去找我師尊替我治好,小白怕疼,不給他治好他能叫好幾天呢。”
天樞道君啞然怔住。
那隻千年白狐怕疼,她一個修道不過一載的凡人就不怕疼了嗎?
從前在雲夢澤時,她明明也隻是一個怕疼的小姑娘。
被針刺過手指後就再也不肯繡花,下廚切到手後就再也不踏入廚房,日頭毒了怕曬,冬天冷了怕凍,謝家雖不算富可敵國,但她也是從小養尊處優,未受過什麼皮肉之苦。
然而現在。
肩頭還裹著厚厚紗布,血腥味隱隱飄出,那些外用的靈丹妙藥都不能完全治好,可想見那刺入肩頭的一刀有多深。
她卻半點沒有喊疼,若不是臉上血色太蒼白,甚至都看不出她受過傷。
“他的那點傷,不必勞煩神農道的術法療傷。”
天樞道君取出一瓶丹藥遞給昭昭,剩下一瓶扔給小白。
“這是神農宗的白玉修髓丹,專治內傷。”
是大名鼎鼎的白玉修髓丹誒。
小白小心翼翼地捧著那一瓶丹藥,這丹藥是神農宗十大名藥之一,藥如其名,一切內傷皆可醫治,就算是神髓受損,瀕死之傷,服下它也可續上一續。
不過因為能製白玉修髓丹的材料可遇不可求,所以這丹藥在市麵上幾乎有價無市。
昭昭也在明決道人給她的書上見過此種丹藥,有些驚訝。
但想到眼前的女修是能替天樞道君來處理鐘離氏事務的人,應該與天樞道君關係密切,所以她想也沒想,搖頭道:
“仙子慷慨,但如此貴重的東西,我不能平白無故收下……”
他的手指微微收攏。
換了個身份後,她雖然再沒有用那種冷漠的眼神看他,可噙著笑意的眼底,卻仍然是一片陌生的疏離。
她不會肆意妄為地使喚他,也不會理直氣壯地向他提要求。
就連這一瓶小小的丹藥,她第一反應也是客套的拒絕。
“那師嵐煙給你的,你為何肯收?”
這個話題來得有點突兀,昭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師嵐煙與天樞道君青梅竹馬,與昆吾的弟子來往密切也很正常,昭昭誤以為他是師嵐煙的朋友,試探問:
“你認識師嵐煙?你們關係很好?否則你怎麼會知道她送過我東西?”
“……認識。”
方才那句話脫口而出後,他不可能再說自己不認識。
許久未見到那位明媚張揚的仙子,昭昭心中頗為懷念,忍不住詢問起她的近況。
天樞道君麵含淺笑,但那笑意不達眼底,反倒令人望而生畏:
“她在閉關修煉,短則幾年,長則十幾年,你就算去北辰儒門也見不到她。”
昭昭瞥了他幾眼。
她也沒說要去北辰儒門找師嵐煙啊。
琢磨了一下,昭昭覺得這大概就是好朋友之間門的占有欲,方才那句話,可能也是在吃師嵐煙的醋。
“沒關係,我如今也有許多事要忙,沒有多餘的時間門去找她玩。”
昭昭揚唇笑道:
“隻是聽說她與天樞道君要成婚,想著她對我們宗門有恩,她若是成婚,我們宗門怎麼也得為她準備一份大禮慶賀的。”
“師嵐煙……是北辰儒門那位掌門之女嗎?”
即墨海地勢偏遠,許多消息傳進來都不夠及時,小白好奇地問:
“那豈不是昆吾仙境與北辰儒門聯姻,修界兩大宗門強強聯手,那婚宴得多奢華氣派啊。”
昭昭點點頭:“應該會遍邀修界宗門,一定很熱鬨。”
隻不過,他們宗門肯定是不會受邀了,否則也挺給這對道侶添堵的。
夜色已深,昭昭正要問身後的女修今晚要不要在明燭山留宿一晚,回過頭,卻見那麵上總是帶著幾分淺淡笑意的女修臉上一絲笑意也無。
他站在那裡,站在幽幽月色中,不知為何,麵色比月光更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