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靈在明燭山外等了一夜。
本來說好最遲天明就會出來, 不料現在都日上三竿了還沒見人影,曜靈猜到他們應該是被宗門裡的人發現了,有些坐不住。
也不知道鐘離舜從外麵回來沒, 要是回來了, 可千萬機靈點, 演演就得了, 彆跟謝蘭殊死磕。
在曜靈的耐心耗儘之前,天邊終於有熟悉的身影趕來。
曜靈上前問:“拿到了?”
“嗯,回去吧。”
曜靈警惕道:“我們宗門的人沒事兒吧?要是傷了誰, 我師尊活過來就扒了你的皮!”
“——她從來就沒有死。”
謝蘭殊音調略略拔高了幾分, 頓了頓又道:
“隻有鐘離舜受了一點傷,他修為已在太初道第十境,與我隻差一個大境界,他不受傷旁人不會信他儘了力。”
那也不用把人一劍擊飛百米遠吧!撞斷了好幾顆樹呢!
就算昭昭明白這兩人都有演的成分, 但鐘離舜挨上那一擊可是實打實的, 也不知撞斷了幾根骨頭。
昭昭不忍責怪一心為了自己的鐘離舜, 隻能把一切怪在眼前的天樞道君身上。
而曜靈不愧是她教出的徒弟, 第一反應也是:
“你要是動作快些, 也不至於被人發現了, 就算被發現,你這千年老妖怪跑還不行嗎?就非得動手,很難不讓人覺得你在公報私仇。”
謝蘭殊瞥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想反駁她那句“千年老妖怪”。
“你那位師弟,可是差點一劍切開我的喉嚨。”
曜靈看了兩眼, 全然不在意,用稚氣的語調殘忍地道:
“這有什麼,再晚點這傷都快自己長好了。”
謝蘭殊麵無表情地轉過頭, 一路無言。
還好這小女孩不是他的女兒,假如他有這麼一個女兒,那麼他一定會一天按三餐揍她。
這一路昭昭倒是很開心。
雖然看到曜靈與天樞道君待在一起有些擔憂,不過曜靈一直都是聰明的女孩,她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
而且,這次再見,曜靈似乎長大了許多。
不是在預知夢中見到的二十多歲的模樣,而是十二三歲般的青春少女,褪去小時候的稚氣,秀麗眉眼間有種雌雄莫辯的清麗,像一把剛剛推劍出鞘、劍光清冽的靈劍。
昭昭早知道她會長大,也見過她長大的模樣,不過此刻見到她,就像是見到一粒親手埋下的種子突然破土而出,滿足與自豪油然而生。
進入魔界之後,昭昭也見到了十五六歲模樣的容與。
他的臉上不見預知夢中的沉鬱,笑起來時仍如小時候那樣,綿軟得像是誰都能掐一把他的臉頰。
隻是身上繁複累贅的魔主衣袍壓在他身上,無形中添了幾分威嚴,讓人不敢輕易冒犯。
“這個便是師尊?”
容與並未見過長成樹後的昭昭,透過半透明的儲靈袋朝裡看,裡麵的靈樹隻有巴掌大,他笑得眼尾彎彎。
“好可愛,以前我隻有這麼小的時候,師尊也是這麼看我的嗎?”
昭昭看著眼前陡然靠近的一張巨大的臉,認真回憶了一下。
她應該沒有這麼嚇人吧。
“隻是放在儲靈袋裡看著小而已,取出來可大得多呢。”
三人圍桌而坐,曜靈問容與:
“怎麼樣?我們連攻鬼界三城之後,鬼界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他們如今所在的羅浮城原本是鬼界的城池,半個月前被魔界打了下來,如今已改名為魍魎城。
這三座城池並不算大,但地勢卻相當要緊,越過前方的烏蘇鬼江,便是九幽關,隻要他們能打下九幽關,鬼界都城酆都便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地步,曜靈以為他們離開的這幾日鬼界大軍必然會有所行動,不料容與搖搖頭:
“鬼界大軍沒有動靜,倒是酆都剛剛送來了一封信,我還沒來得及看,你們就回來了。”
容與將信遞給曜靈,曜靈三下五除二拆開,打開一看。
“不會吧。”
曜靈詫異地抬起頭,眨眨眼:
“是靈山巫女與酆都鬼王的大婚請柬。”
昭昭也是萬分詫異。
靈山巫女與酆都鬼王?大婚?
這話每個字她都聽得懂,可連在一起多少讓人有些無法理解。
“靈山在修界聲名狼藉,雖僥幸在七大宗門圍剿之前逃至鬼界,但鬼界可沒有修界那麼守規矩,靈山不付出代價,在鬼界隻會比在修界更慘。”
這也是謝蘭殊在得知靈山搬山而逃之後,沒有急於追趕的原因。
靈山在修界,可以憑傳達神諭的卜卦之術立足,但鬼界不會吃這一套,與其信神,他們更信眼前就能得到的好處,比如吸食這些純潔信徒的魂魄,應該會比普通凡人更加滋補。
隻不過,那位靈山巫鹹似乎的確有些手段。
搬山之前,整座靈山的守山弟子都被他殺得七七八八,竟還能在鬼界支撐五十年,才到了山窮水儘,需要使出讓自家巫女與鬼王聯姻這樣的下策。
指尖在石桌上輕敲了一會兒,謝蘭殊偏過頭問容與:
“你怎麼想?”
容與被問得一怔:“我?”
“你是魔族聖子,成年後便是魔主,這信是寄給你的,自然你的想法最重要。”
容與瞧了他幾眼,銀發青年麵上謙和,乍一看的確像個忠臣良將,一點看不出這人殺他同族時的瘋勁。
曜靈:“想什麼想?酆都明顯是怕了我們,要我說我們就一鼓作氣渡江,打下九幽關,什麼鬼王巫女,到時候你就是兩界之主,這些人統統殺光,再把靈山搶過來,把我們師尊擺風水最好靈氣最足的位置,這多完美啊!”
在場兩人包括儲靈袋中的昭昭都沉默了。
倒不是她說的不可行,隻是十三歲模樣的小女孩用一臉天真的表情說出“這些人統統殺光”這種話,總是有些震撼。
昭昭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容與也有點茫然,他和曜靈到底誰才是魔族血脈啊。
“不是不可以,隻是……”容與斟酌了一下才道,“修界對我們,畢竟一直保持敵意,雖然不至於主動來攻打我們,但若是我們與鬼界一戰慘勝之後,修界趁機偷襲,我們根本無力抵抗。”
也對,差點忘記他們這裡還有個從修界叛逃的道君了。
修界對這位前任道君的感情十分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