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衍之深深地迷惑了。
他低頭掃了一眼,自己是枕著枕頭的,他記得那個枕頭和酒店裡的不一樣,是淡淡的米色,還繡著字。
而自己抱著的這個,和他枕著的一樣,很有可能是柏栩川從家裡帶來的。
——這並不稀奇,劇組常有這樣的人,認床,不帶自己的東西睡不好。彆說自帶枕頭,自帶床墊都不罕見。
隻是為什麼柏栩川現在枕的是酒店的枕頭,而本應被他枕著的枕頭,在自己懷裡?
他不記得自己有抱著枕頭睡覺的習慣啊。
賀衍之百思而不得其解,看了看時間,七點半了,於是準備回屋洗漱。
把兩個同樣的枕頭整齊放好,指尖似乎還沾染著一絲香氣。
“小川。”雖然對方聽不見,他還是自顧跟睡著的人說了再見,“好好休息。”
他穿著睡衣,大剌剌推門出去。
時值七點半,正是大家魚貫而出吃早飯的點,三層的年輕人們比樓上的前輩們氛圍輕鬆得多,一起同進同出這麼多天彼此也熟悉,少不了說笑打鬨。
電梯門前,謝濟開正跟岑如是說話,旁邊瘦瘦弱弱的查霖背著手一言不發,那個演大一新人女生也在,旁邊兩個小帥哥正跟她搭訕。
眼看往上電梯快到了,賀衍之大步疾走兩步,一陣風似的,啪地按了上行。
一般來說早上往上麵去的人是很少的,正說話的幾位年輕人不由側過了眼。
這一看,集體靜默了。
“賀、賀老師!”
謝濟開脫口而出之時,眾人齊齊看去,驚覺賀衍之身穿睡衣,正神態自若地邁進電梯。
“早。”他平靜地和他們打招呼,隨即電梯門合上,將他送去四樓。
賀衍之身影消失後,眾人麵麵相覷。
平常在他們中間都一言不發的查霖呆愣愣的,他剛剛是看見了賀衍之從川哥房間裡出來嗎?
他正想著,那個女孩已經疑惑地開口了。
“賀先生剛剛是從柏老師房裡出來的。”她遲疑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眾人無言。
這說明什麼?臥槽,勁爆消息啊,頭版頭條啊。
不過,前輩剛剛神情那麼正直,又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
這時,一直不發言的查霖突然開口了。
“你看錯了!”
他斬釘截鐵,急急地說。
“你一定是看錯了。”
女孩沒想到他會反駁自己,而且他語氣那麼肯定,瞬間也有點不自信了。
“是、是嗎?”又往那房門看了眼,不確定道,“可是我分明看到了……”
每天都能在電梯門口碰到柏老師的,他確確實實就是那個房間啊。
“你看錯了。”
可是查霖仍然特彆堅定地說,就好像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事實一樣。
旁邊岑如是一頭霧水:“咳,可是如果他不是從川川房裡出來,又會是誰的房間呢?”
謝濟開不由看了一眼岑如是:“……川川?”
岑如是:“…………”
他掩飾道:“我女朋友是他粉絲,每天念叨念習慣了。”
謝濟開抖了抖眉毛,給麵子地沒有追問。
查霖還是堅持那句話。
“反正賀前輩是不會從川哥房裡出來的,他們又不熟。”
查霖這樣舉證道。
川哥跟我才是故人呢。
謝濟開聞言,又囧囧有神地看了一眼查霖。
川哥?
這小孩平時不聲不響的,有時候還以為他是聲帶有問題。
看來柏栩川的潛在粉絲,比他想象中還要多得多啊。
也不知道這電梯是怎麼回事,半天不下來。
幾個人各懷心思,繼續等電梯,突然旁邊一聲響,眾人抬頭看去,隻見是柏栩川的房門開了。
查霖眼睛一亮:“川哥!”
柏栩川聞言看過來,見是查霖在打招呼,身後還跟著一大票人,隻得尷尬地點了點頭。
他今天休息,身上還穿著睡衣,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並不像是要出門,隻是站在門口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人。
“柏老師,您是在找什麼東西嗎?”
那新人姑娘誠懇地問道。
柏栩川隨口答道:“不是,我在找……哦對,你們剛剛看到衍之了嗎?”
他平常在眾人麵前,都是和他們一樣叫賀衍之“先生”或者“老師”的,這次純粹是一時沒注意,叫了私下慣用的稱呼。
剛剛還在說“他們又不熟”的查霖笑容僵在了臉上。
謝濟開嗬嗬輕笑了一聲。不熟?
他又不瞎咯,試鏡那天在男洗手間門口,他還沒看清楚?
後來在劇組,這兩位之間劈裡啪啦的化學反應簡直能發電,還有昨天柏栩川確認溺水後賀衍之那反應,嘖嘖,整個下午到晚上,他就沒笑過一次,全劇組的人都跟著心驚膽戰的……
女孩忙道:“看到了,就剛剛,賀先生坐電梯上去了。應該是回房間了吧?”
柏栩川“哦”了一聲,捏了捏手裡軟軟的綢緞狀物品,說了聲謝謝,就縮回去了。
片刻後,他披了件外套換了雙鞋,拿了房卡出來,跟幾位一起等電梯。
不過他等的是上行的電梯。
查霖猶豫後叫他:“川哥……”
柏栩川對他比對彆人冷淡,查霖非但不因此退卻,反而還歡欣鼓舞,自認為這是因為自己在川哥心中的地位與眾不同,才得到的差彆待遇。
柏栩川礙於眾人都在,隻好對他勉強微笑:“早。”
還是女孩出聲緩解了尷尬:“柏老師,你是上去找賀先生嗎?”
柏栩川自然道:“哦,我有個東西得給他。”
眾人又靜默,眼神紛紛往他手上打量。
那是個捏成一段的長條絲綢,仔細看的話……
“叮!”
電梯到了。
又是上行的。
柏栩川自然地踏進電梯,對眾人點頭說再見。
電梯上去,仍然站在原地等電梯的六個人沉不住氣了。
謝濟開率先開口:“他手裡那個是腰帶?”
女孩:“我看也像。”
岑如是默了片刻,猶豫道:“剛剛賀老師上去,你們注意沒有,他的睡衣是散開的,沒有係腰帶……”
眾人恍然,互相對視之間,已經電光火石地各自腦補了大量信息。
實在是信息量過大,以至於接近內存不足。
女孩眼中微微泛光,她捏了一下口袋裡的手機,險些想立刻把消息和群裡的小夥伴們分享。
我可能……嗑到真的了?
謝濟開沉思不語,岑如是若有所思,另兩個信息量不足的男生內心懵逼。
而查霖,被連環打臉,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反正賀前輩是不會從川哥房裡出來的,他們又不熟。”
他顫抖的手指捏緊了放在自己貼身口袋裡的燙金名片,那是他如今保有的,唯一的,川哥給他的東西了。
“哎,你去哪啊?”謝濟開不耐煩地問轉身走開的小男生。
“電梯不會來了,我走樓梯去。”男生失魂落魄地揮了揮手。
他剛走,電梯就下來了。
眾人:“……”
*
柏栩川爬上樓,萬幸這次沒有遇到人,特麻溜地敲了賀衍之的房門。
賀衍之剛洗完臉,聽到敲門還挺奇怪,拉開門,卻是小朋友披個外套,裡麵還穿著睡衣站在門口。
“這麼早就醒了?”
“對。”柏栩川朝走廊看了眼,生怕遇到黎惠他們,他們是見過自己從賀衍之房裡出來的,要是再看到一回,指不定會怎麼想呢。
於是擠進了屋,特自覺帶上了門,然後舉起手裡的一團:“你把腰帶忘掉啦。”
賀衍之低頭,輕笑一聲,接過隨手丟到床上:“昨晚睡得還好?”
時間緊急,他一邊說,一邊換衣服。
柏栩川急忙低頭。
“嗯……挺好的。”就是中間您帶來的那段插曲有點驚悚,柏栩川在心裡補充道。
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不知道。
那更好,最好是不要知道。
畢竟,被當抱枕rua不是什麼值得記住的經曆呢。
“那就好。”賀衍之一邊扣襯衫扣子,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嗯……既然睡得挺好,今晚我繼續陪你睡?”
柏栩川一把扶住衣帽架,差點沒站穩。
“不、不用了!”他急急道,“那太麻煩你了,而且也有些擠。”
這一說話,他就抬起了頭。剛扣好扣子的賀衍之也正好向他看過來,指指衣帽架:“能把領帶給我嗎。”
今天柏栩川不能上,原定的對手戲推到後麵,要先拍一天沉星後來大學畢業,畢業典禮的戲。
柏栩川忙拿了那條與襯衫同色的領帶過去,賀衍之伸手接過,微抬起下巴,對著反光的隔斷玻璃嫻熟地打了個半溫莎結。
柏栩川瞥一眼,默默彎了彎唇。
不得不說,製服誘惑永遠對男人有著無法言說的吸引力,有句話叫穿西裝還不好看的男人就永遠帥不起來了,而賀衍之是一個擁有無限資本卻每天亂糟蹋的男人,當他認真想要帥的時候,其他人就可以歇歇了。
正思緒起伏時,又聽賀衍之笑了聲:“擠?”
他打好領帶,轉過身麵對柏栩川,朝床那邊側了側頭:“嫌你的床擠,那睡我這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