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祥走到夏白身邊,舉椅子的兩隻手貼在褲邊擦了兩把,又向夏白靠近了點。
“怎、怎麼回事?”女人緊張地從床上下來,沒人回答她,她跑到門口一邊用力拍門,一邊大聲對外麵喊:“外麵有人嗎?我們被困在裡麵了,開門啊!”
她的力氣沒有幾個男生大,勝在聲音尖銳,可依然沒得到任何回應。
他們能聽到她的聲音,聲音傳到門外就被無儘的黑暗吸收了一樣。
這時候,外麵的天快要黑了。
即便和平醫學院宿舍寬敞,九個人擠在一個四人間也有些擁擠,他們各自坐在床鋪上,或站在床鋪旁,各個緊繃。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那位父親擦了擦額頭的汗,聲音發顫地問。
他本來是開開心心地帶兒子來和平醫學院報道的,這本該是他人生中最驕傲的一天之一。誰知道他在多少人想住進來的宿舍遇到了這種情況。
任是誰,被困在宿舍,還感受不到外界任何動靜,好像被世界拋棄被隔絕,都會害怕吧。
宿舍裡好幾個人有這樣的疑惑,但不知道誰能給他們解答。
花昊明冷聲說:“我們正處於鎖定狀態。”
有一個人回應,所有人都看向他。
藺祥:“哥,什麼鎖定狀態?”
花昊明目光在這些人中一一掃過,在經過那位姐姐身上時停頓了幾秒,然後煩躁地摸了一把頭發,坐直了身體。
見他是要好好跟他們講了,其他人也屏息等待。
“這件事說起來不是很好理解,要從很久說起。”花昊明開口道:“最初的異常發生在七裡村,西綿市南部的一個偏遠小山村。”
西綿市位於西南部,經濟不發達,交通不便,市裡偏遠的小山村更是貧窮落後。
七裡村裡有個小學,幾座土屋合圍,從學前班到六年級,一共才三十幾個學生,由兩個老師帶。
那天其中一個老師外出,去很遠的鎮上給學生們拿課本。他推著自行車從山下上來時,還聽到喇叭裡在放廣播體操,哈了一口白氣搓搓手,推開學校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卻沒看到土操場上學生的身影。
整個學校一個人都沒有,隻有喇叭裡廣播體操的播報響在空蕩蕩的學校裡,繼而傳向整個貧瘠的村子。
這確實是學校做廣播體操的時間,平日裡,三十幾個學生會站在這裡,零零落落做著不太標準的動作。
可現在,他們都不見了。
他們憑空消失了。
三十幾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就憑空消失了?
落後偏遠的小山村連監控攝像頭都很少,找不到他們的任何蹤跡,調查人員們一頭霧水,一再加派人手,擴大範圍調查了很久,還是沒有任何線索。
隻知道,在上午十點半前學校應該有人還在,十點半是村裡小學做廣播體操的時間,應該是另一個老師給他們打開了廣播。
廣播還沒結束,他們就憑空消失了,包括那個老師。
“後來這些學生出現在一張照片裡。”
“這件事在當地引起了轟動,有位記者三天後趕到學校,在夜裡拍下了這張照片。”
“照片在這裡。”
花昊明掏出手機,打開了一張照片,幾個人都靠了過來。
夏白離他最近,看得最清楚。
七裡村還保持著原始村寨模樣,學校的房子都是土屋,牆麵坑坑窪窪,操場倒是挺大,是一塊沒有做任何處理的黃土地。
照片是在夜晚拍的,拍到的也是夜晚的場景。學校昏暗的燈光下,照片沒那麼明亮,但能清楚地看清,三十幾個學生正在操場上做操。
照片定格在他們做跳躍運動那一刻。
正值隆冬,村裡的小學生們男孩大多穿著灰撲撲的棉襖,女孩穿的稍微鮮亮些,有幾個女孩身上是紅豔豔的花棉襖。
對於小學生們來說,做廣播體操應該是他們比較開心的時候,照片中的他們一起跳起來,臉上卻沒有一點點笑。
一隻隻灰紫色的腐爛鬼手正拎著他們的脖子。
他們雙腳離地並不是跳了起來,而是被拎起來的。
鬼手手指很長,完全纏住他們的脖子,看起來就像是夜裡一群學生被吊了起來,灰撲撲的,紅紅綠綠地在黑夜寒風中僵直著。
這照片細思能有很多信息,可那一隻隻突兀的鬼手占據了所有人的心神,宿舍幾人脖頸好像都感覺到那手的陰冷在向身體裡滲。
“這、這是p的吧!”那位父親大聲說:“是p的,我知道p圖!”
花昊明沒說什麼,將照片向右滑,下麵是一段視頻。
視頻中,時隔三天,三十幾個學生們還在不斷地做“跳躍運動”,他們做了三天,似乎還要無止境地做下去,永遠不會停下。
視頻之外的他們可以看到,不是他們在一直跳,是那些鬼手在動作。
那些鬼手從他們脖子上移到頭發上,抓著他們的頭發向上拉,一下、一下,又一下。
視頻顫動了一下,對著前方放大,兩個學生的臉赫然出現視頻中,他們驚恐僵硬的臉映入在場人的眼球中。
“啊!”那位母親尖叫一聲,嚇得捂住了臉。
那位父親還是不信,“我關注過這件事,他們不可能還在學校,通報說是另一個女老師把孩子們拐跑了!”
花昊明好像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不緊不慢地繼續說:“去年秋天,靈樂遊樂園突然關閉,一群人在遊樂園門口舉著血字橫幅讓遊樂園還人。”
“當時在遊樂園鬼屋玩的人都憑空消失了。”
藺祥說:“這個我在網上看過,是鬼屋設備出了問題,出現嚴重傷亡,遊樂園被叫停了。”
花昊明手機上點了一下,又出來一個視頻,“既然你看過,那你至少見過其中一個消失的人的照片吧?”
這個視頻很顯然拍的就是靈樂遊樂園的鬼屋,鬼屋陰森的氛圍塑造得很好,牆麵上血跡斑斑,地上隨處可見殘肢斷臂,拍視頻的人推開一個房門,猝不及防,一個死屍倒吊了下來。
夏白的眼睛亮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他看花眼了,死屍眼角墜下了一滴淚。
死屍人偶的臉逼真得和真人的一樣,身體卻明顯能看出是人工布偶,對比明顯,詭異滲人。
藺祥僵在了那裡,隨著視頻中出現的道具死屍和鬼怪越來越多,他的雙唇開始顫抖,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一隻手緊緊地抓著夏白的肩膀。
太沉了,夏白懷疑藺祥身上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了。
“後來,那間遊樂園的道具鬼都換了臉,就是消失的那群人的臉。”
沒人說話,都看著他。
看到夏白過於明亮的眼神,一直遊刃有餘的花昊明頓了幾秒,再開口時已經不說遊樂園死屍了。
“前天泉廣市連夜封鎖,這件事你們知道吧。”
那位父親又說:“那是因為泉廣市出現了嚴重傳染病,汙染源很難處理,昨天新聞上報道了!”
花昊明將手機裝進兜裡,將頭上的鴨舌帽向上抬了抬,露出一雙狹長的眼,他看向那位父親,似笑非笑地說:“泉廣市被封後,隻聽說過裡麵的人被轉到外麵的醫院,沒聽說有任何普通人進去。大叔,你聽說過因傳染病被封鎖的城市,隻出不進的嗎?”
這句話戳破了什麼,好幾個人都是一滯,氣氛驟然沉默了下來,不安在昏暗之中發酵。
那位母親臉色發白,還是不願意相信,“我們為什麼要相信你?這太離譜了!”
花昊明看向前麵幾人,“如果七裡村的那些學生是被拐,那麼多目標,需要那麼久地調查嗎?如果遊樂場是設備出了問題,為什麼一直封鎖到現在?這兩年一樁樁一件件說不通的事發生,你們是真不相信,還是……在自欺欺人?”
“你是想說,我們、我們也‘消失’了嗎?”姐弟中的弟弟第一次開口,“和七裡村的學生,遊樂場鬼屋裡的人,以及,泉廣市的很多人一樣。”
“可以這麼說。”花昊明說。
“七裡村是可以被證實的最早的異常事件,後來世界各地接連發生異常,並不是所有消失的人都再也沒回來,從回來的那些人口中得知,那些出現異常的地方,其實被卷進了詭異遊戲,他們是在遊戲中出來的。”
“七裡村小學是,尋樂遊樂園也是,最嚴重的是泉廣市,遊戲已經蔓延到全市大部分地區。”
“封鎖那些地方,是為了避免更多的人卷入恐怖遊戲,說什麼故障、傳染病,是為了避免短時間內出大範圍無法控製的恐慌和秩序崩潰。”
花昊明將手機塞進褲兜裡,手也留在了裡麵,“各位,遊戲降臨宿舍了,此時,我們也被遊戲鎖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