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塵轉頭看著她,就那樣盯著不說話,一直盯得李汐臉上的笑意逐漸退去,換了一臉無措。
“你的喜怒哀樂,都不必在我麵前偽裝。”鳳塵去握著他的手,“我說過會一直站在你身後,可以毫不顧忌倒下來。”
李汐吸吸鼻頭,強裝強勢,“誰會倒下來?”
鳳塵忽略她臉上的倔強,拉著她進了來儀居,“皇後的事,老頭子都和我說了,看皇上的意思,是要立李盈盈為後了。”
二人在八仙桌前坐下,女侍上了菜便下去,隻留下新衣在一旁候著。
李汐看著滿桌的佳肴卻沒有食欲,讓新衣端了一盅消暑的酸梅湯來,一邊飲著,一邊說起了自己的顧慮。
“你所擔心的是,將來李權會控製太子?”鳳塵認真地聽完,一語道破李汐的想法,他擱下筷子,認真地分析道:“皇後一位關乎國體,眼下看來李盈盈是最佳人選。至於太子究竟立誰,這是將來的事,誰也無法料定。你又何必自尋煩惱?何況如今皇上病情已經全好,李權也無法利用太子控製朝政。”
鳳塵的話雖有道理,李汐卻仍舊放心不下,“眼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兄,適才與沈清鳴談過,皇兄的智力雖然恢複,可脾氣秉性卻變了個人,長此久往,這炎夏萬不能交到他手中。”
“皇上的秉性定不會如此,或許是受了藥物影響。”鳳塵這樣說著,眸子深處卻有掩不去的擔憂,幸好李汐喝湯去了。
“今夜我出趟宮。”見李汐沒有食欲,鳳塵也沒吃多少,便令人撤了下去。
“去做什麼?”李汐脫口問道,待反應過來,麵色一紅,“你去吧。”
“若你不著急睡,就等我回來。”鳳塵隔著桌子俯身在李汐耳邊低語,瞧她臉色又紅了三分,得意地揚長而去。
鳳塵一走,李汐心中難安,讓新衣去將魏子良找來。
甘露宮。
“娘娘隻是染了一些暑氣,旁的並無大礙。”沈清鳴照例給李盈盈把完脈。
李盈盈罷罷手,連星便將屋子裡的人都清了出去,她才從簾子裡頭出來,皺著眉頭道:“你怎麼一個人來了,不是說了今後都和皇上一起來,萬一李汐懷疑到我們頭上怎麼辦,到時候就全完了。”
看著眼前這人再沒有平素的威儀,沈清鳴神情淡漠,聲音也沒有感情,“當初是你自己要留在宮裡幫我的,現在害怕了?”
“我當然害怕,一旦此事被揭發,就是誅滅九族的大罪,你是孤家寡人一個,我李家可有成百上千的性命。”李盈盈咬牙低吼,她從來沒想到沈清鳴的計劃會這樣的瘋狂,“你當初答應我,隻要喚醒李錚的記憶就可,如今你竟然控製了他!”
李盈盈的聲音幾不可聞地顫抖起來,沈清鳴這個人,太可怕了。今日他能夠控製李錚,說不定哪一日,就會被他控製了。
沈清鳴涼涼一笑,有些淒楚地說道:“我成了孤家寡人,還不是你們李家害的,你放心,李家九族也包括那兄妹二人。”
李盈盈頹然地坐下,她忽然間有些後悔了,此時的沈清鳴什麼都不怕,隻怕爹手中的那一點把柄,也對他構不成威脅了。“沈清鳴,我們收手好不好,就算你殺了他們兄妹二人,你的家人也回不來了。何況他們不是早就平反了嗎?十年前就平反了,秦將軍九泉之下也該安息了。你覺得他看到你現在這樣,會安心嗎?”
沈清鳴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我爹這一生剛正不阿光明磊落,定不會甘願就此看到凶手逍遙法外。李汐自詡清高,十年前還不是造就了那樁冤案?隻要我一直追查下去,真相一定會水落石出的。”他看著李盈盈陰測測地笑,“你沒有經曆過那樣的痛,怎麼會明白。”
李盈盈放棄了繼續勸說的念頭,如今自己已經回不了頭,若是不幫沈清鳴,他有千萬種方法殺了自己。
“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深吸一口氣,李盈盈理了理衣襟,那一股子傲氣慢慢歸位。
“明晚,我要你歇在乾清宮,助我一臂之力。”沈清鳴臉上的狠厲在一瞬被笑容蓋住,他的話,卻令李盈盈再次顫抖,“要想喚醒李錚的記憶,隻有催眠他。”
“你現在已經把他變得人不人了,還要怎樣對付他?”李盈盈強壓著心中的一絲奔潰,用一貫的傲氣來掩飾自己的害怕。
“你放心,催眠隻是令他進入自己內心最深的地方,十年前那樣慘痛的經曆,必定會成為他永生難忘的記憶。我相信,在他心底的某一處,一定藏著這個秘密。”見李盈盈臉色變得慘白,沈清鳴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不會對他造成傷害的。”
“但真?”李盈盈將信將疑,看到他如此陰狠的一麵,還能再信任他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沈清鳴反問。
李盈盈驚愕,是啊,他從來沒有騙過自己,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罷了。涼涼一笑,她應了下來,“你說過不會傷了李錚性命。”
“恩。”沈清鳴悠悠應了一聲,拎起藥箱告辭。
魏子良來的很快,不等他請安,李汐便示意他無需多禮,“本宮要你將皇兄近況一一稟來,不論巨細。”
“這個……”魏子良有些為難,“不瞞公主,今日來皇上身邊都是由女侍伺候,微臣被安排到外間任職。”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李汐驚得起身,原以為皇兄隻是沒有帶魏子良去後宮,卻連平日裡也不許他跟在身邊,“為何不早點稟報?”
“微臣也想來回稟公主,奈何這兩日忙著調整宮中的守衛,便來不及向公主回稟。再者……”他頓了頓,低身跪下,“微臣鬥膽敢問公主一句,事到如今你還打算將攝政大權交出去嗎?”
“如今皇兄已經能夠獨當一麵,本宮自然會尋個適當的時機交權。”說這話的時候,李汐自己也不敢確定,真的敢把天下萬民交給現在的皇兄嗎?
魏子良道:“老百姓不會管是誰當政,他們隻會想著,誰能夠讓他們穿好衣吃好飯。上次削發代首便是個很好的例子,若公主交權隻是因為公主乃女子而非皇上是個明君,微臣懇請公主,繼續當政。”
李汐心中一驚,魏子良的話,無疑道出了她心中最大的顧慮,皇兄真的能夠當一個好皇帝嗎?
至少,現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