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倚彤隻想了幾秒,快步走到江清風麵前,說:“我先來懺悔!”
江清風被她擠到了後麵,薑倚彤站到了神像麵前,怕白姑生氣,他隻好又坐了回去。
白姑沒說什麼,默認了薑倚彤先開始。
夏白見狀,沒有立即坐下,他說:“雖然可能有點不太好理解,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美杜莎、喻茵和方曉風:“……”
薑倚彤看了他一眼,在神像麵前閉上了眼。
十幾秒後,她開始懺悔:“我從小被哥哥壓製,他上初中的時候,我找人跟他打架,他在國外讀書的時候,我找人勾引他引他墮落,一次次讓爸媽對他失望,我由此能從他手裡分到一半家業。”
“我進入公司後,用了很多卑劣手段排除異己,打擊競爭公司。”
“我心狠手辣,手段肮臟。”
“我二十五歲那年,在一個美術學院,看上了一個清純男大學生,他才十九歲,為了追他,假裝自己是女大學生,欺騙了他。直到我們領證那一天,他才知道我的身份和年齡,屬於是騙婚了。”
夏白:“……”
他回想在餐廳吃飯時,兩人的相處,忽然覺得非常合理。
“他大學就跟我結婚了,明明才華橫溢,經濟富足,卻經常被誤會是被我包養。跟我結婚後,也承擔了家裡大多數家庭瑣事,受了很多委屈。他是一個非常好的老公,不計較得失,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
“我生了兒子後,也沒有悉心養孩子,都是他一手教養。孩子丟失那兩天,我甚至沒有回國,導致我的兒子目前下落不明,生死未知,他抑鬱了很多年。我不是一個好妻子,也不是一個好母親。”
“我愧對我的兒子和老公,如果他們活得不好,我身上確實背負著罪孽,活該受到懲罰。”
當薑倚彤仔細地懺悔完,江清風站在神像麵前時,忽然不知道該懺悔什麼了。
他望著神像,張了張嘴,隻說了一句話,“我弄丟了我的兒子,他是我的angel。”
白姑問他:“就隻有這?還有嗎?”
江清風還是那句話,“我弄丟了我兒子。”
白姑不相信,“你身上就隻有這一件罪?”
江清風終於說了點彆的,“我弄丟了我兒子,我妻子生他的時候大出血。”
薑倚彤垂下了頭,隱在黑暗裡,手輕輕抹一下眼角。
淩長夜看向夏白,見夏白抱膝垂頭,好像在看自己的腳尖。腳尖在散開的裙擺底下。
他拉住了夏白的手。
夏白在他掌心裡勾勾畫畫。
隊長,我想告訴他們。
淩長夜握住了他的手。
白姑可能也煩了,讓江清風下去了。
江清風之後,又有幾個新玩家上去。
他們懺悔的內容是真是假,除了他們的家人,誰都聽不出來。
當他們在懺悔,也是
在展露人的壞與惡,在懺悔室裡長久地回響,全都被白姑和猙獰的白海仙神像吸收。
在他們的世界裡,可能這個世界全是這些罪惡,沒有美好。
三人組也上去懺悔了,夏白一聽就感覺他們的懺悔,至少是很有保留的,連殺人都沒有。
淩長夜也站起來了。
夏白覺得他的懺悔有點難,聖遊公會三人組把他當副會長,真正的副會長知道他是攻堅隊的隊長。
淩長夜懺悔:“我經常見死不救,很冷血。”
“……”
沒錯。
“一條命就算是一條罪,我現在身上罪孽深重。”
“我對我的隊友們也很殘忍,他們看似對我還挺尊重,隻是因為我對他們下過狠手。”
“……”
也沒錯。
三人組太認同了,沒想到副會長竟然知道,很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淩長夜想了想,“好像沒有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說:“我看似隻說了兩件,其實裡麵有很多罪孽。”
白姑說:“那你就具體說兩件。”
淩長夜沒有猶豫,說:“我有一個同學,平時張揚高傲,認定一個地方沒有危險,一定要過去,我的直覺告訴我那裡有危險,我沒阻止他,他死在裡麵了。”
“有一對母子,兒子變成了殺人的怪物,母親不相信,還覺得他兒子是個善良的人,我沒有阻止她靠近兒子,她被兒子殺死了。”
淩長夜平靜地懺悔完,在白姑的默許下,回來了,換了通靈者上去。
通靈者說了三件自己做的壞事,夏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接下來,又有幾個玩家上去懺悔,最後一個上去的是老楊。
夏白抬頭看向老楊,他所做的這份工作,就足以讓他被大家認為是好人,和其他人不同,他每時每刻都在救人,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身上都是功德。
這樣的人,身上會有什麼樣的罪孽?
老楊慢慢地走上前,因為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他走得又有點慢,夏白才發現,老楊其實有一點點跛,很輕,像是腿受傷後的後遺症,不容易被發現。
他在神像麵前站定,說:“我以前是一位老師,教書育人。”
怪不得初見時,警察局裡的那位漂亮姐姐喊他楊老師。
“老實本分,規規矩矩,有些古板,嚴肅都留給學生和女兒了。”老楊說:“那時候,我一輩子的夢想啊,就是希望我女兒能考上公務員,端著一個鐵飯碗,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可是,她不是這樣想的。她說她想跳舞,想做什麼偶像。她還想學服裝設計,想當設計師。”
“為此,我沒少打她,我認為她這是不務正業。”
夏白沒想到老楊以前是這樣的,在他短暫地跟老楊的接觸中,感覺老楊是一個很包容的人,思想也並不古板,不然他不會相信他說的喜神離家出走的事。
“我那時,一直在想,我怎麼有這樣一個女兒啊,處處和我不合,我們相看兩厭。她沒把我當爸,倒是把一隻貓當祖宗,有一次我們吵架,我說她對貓比對我還好,貓養她長大了,還是給她操心了?”
他說的這些和懺悔罪孽好像沒什麼關係,但是白姑沒有阻止他,安靜地聽著。
“吵架時,我一氣之下踢了那隻貓一腳,她抱著貓走了。”老楊仰頭看著神像,昏黃的燭光陷在皺紋裡,“那天正好是她二十歲生日,下著大雨,她把衣服護在小貓的頭頂上,濕漉漉地跑遠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活著的她。下一次再見到,她的屍體麵目全非,我都快要認不出她了。”
老楊說:“我前半生教書,後半生救人,一輩子隻愧對女兒,如果當初我沒有把她氣跑,或許她已經成了一個閃閃發光的大明星,漂漂亮亮,體體麵麵。”
老楊如夏白所想,是個好人,他這挺長的一輩子,罪孽隻能說出這一件。
與其說是罪孽,不如說是他壓在心底無儘的悔恨和愧疚。
十六個人一一上台,全部說完,外麵已經和懺悔室一樣黑了。
白姑說:“今天結束了,但並不是說你們的懺悔就結束了,這隻是第一次,以後你們還要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次來這裡懺悔,有新想起的罪孽,隨時補充。”
“一次次地懺悔,是要讓你們牢記你們的罪孽,更好地贖罪。”
“從明天開始,你們要每天六點起床,來這裡正式開始你們的贖罪。”
玩家們應下了,把最自己做的壞事當眾說出來後,大家顯得有些沉默,各自安靜向外走。
路上,夏白不動聲色地靠近薑倚彤和江清風。
淩長夜陪著他,他知道夏白這次是要跟爸媽相認了,在懺悔室裡,他深刻地感受到,晚一天,他的爸媽心裡的陰霾可能會多一天。
他以為夏白湊過去,是要跟兩人說,想跟他們聊聊,然後找個地方好好跟他們相認。
夏白湊到了薑倚彤和江清風身邊,呆著臉小聲說:“爸爸,媽媽。”
“……”
淩長夜捏了捏鼻梁,對著一臉莫名的薑倚彤和江清風笑了笑,說:“彆誤會,他腦子沒問題。”
夏白點頭,“就是性彆有問題。”
淩長夜笑問:“……薑總,江老師,我們能聊聊嗎?去我們11號海草屋可以嗎?”
雖然這個女孩奇奇怪怪的,薑倚彤和江清風還是答應了。他們都知道淩長夜是多厲害的人,那四個耀武揚威的人都不敢在他麵前放肆,在遊戲裡,他們不能得罪他。
淩長夜邀請完他們後,捏了捏夏白的虎口,“彆緊張。”
夏白即便套著彆人的臉,此時也有些呆,“我應該沒緊張。”
淩長夜“嗯”了一聲,“確實沒有那麼緊張。”
夏白放鬆了一點。
11號海草屋裡,夏白和淩長夜的房間是最
大的,除了他們的床,還能搬來兩個椅子放在窗邊給薑倚彤和江清風坐。
見淩長夜親自給他們搬來椅子,還不知道從哪裡給他們拿來兩瓶水,薑倚彤和江清風更加防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