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彩鬼。”
“擁抱彩鬼。”
“擁抱彩鬼。”
……
夏白最先從完全木化的,二娃的嘴裡聽到這四個字,然後在他周圍四麵八方聽到了這句話,好像來自於周圍的樹木裡,又好像來自於枯枝上的小白花,來自於他沒有看到的所有地方。
這句話順著無數根須和樹枝,如同自然電波一層層向外衝擊,傳到大泰市每一個地方,人群聚集的繁華之城,被遺忘的偏遠村寨。
二娃:“擁抱彩鬼。”
“擁抱彩鬼。”
“擁抱彩鬼。”
“擁抱彩鬼。”
……
二娃臉上的皮膚也快要完全木化了,他小小的身上是無數的根須和樹枝,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夏白忍不住奔向他,“夠了二娃!快停下!”
站在二娃旁邊的楊儀,也下意識向他靠近一步,伸出手,“二娃……”
滿是須須的頭僵硬地動了動,二娃抬頭看向夏白,和木頭一樣,木質的兩片唇,又摩擦了起來,發出沙啞的聲音,“擁抱彩鬼。”
“擁抱彩鬼。”
“擁抱彩鬼。”
“擁抱彩鬼。”
……
那天中午,大泰市的土地上開滿了一種白色的最簡單的小白花,小白花如同一個個小喇叭,向全市喊出“擁抱彩鬼”,三次。
重要的事情說三次。
很早之前在網上流傳過這句話,隻有一些認真而笨拙的人,還在如此堅守。
也是因為三次,絕大多數人都聽到了,並猜到這是遊管局傳遞給他們的通關消息,按照這個方法,很快通關了遊戲。
越來越多的人從不同地點出來,帶著殘缺的情緒。
大泰市那一天像是出現了不同的人種,有的人一直在哭泣,有的人在暴躁地發火,有的人在歎氣,城市裡,麵對麵的很多人再也不能哪怕有一點感同身受,再也不能共情,但是他們知道此時要做什麼,熱火朝天地趕往最近的救助站。
夏白抱著一個木頭人。
木頭人已經快要不行了,他還倔強地不閉眼,根須纏著夏白的胳膊,木化可能已經延伸到了喉嚨裡,聲音吱吱呀呀,“我、是……我是為了保護……家人。”
夏白的臉已經被他愁成了又皺又苦的某種蔬菜,“知道了,我讓你做我媽媽的孫子。”
木頭人此時腦袋也木木的,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枯枝斷裂,上麵冒出了一簇簇小白花,“我是,我是憑本事、憑本事找到家人的。”
夏白抱好這個很有本事的人,看向遠方。天上的霧氣好淡了,有層層疊疊的天光透了出來。
楊儀:“夏白,我們現在得快點去救助站,先把救助站打開,用裡麵的物資和武器。”
“我不去了。”夏白說。
楊儀愣了一下。
夏白抱著二娃回頭,他的
臉看起來不像是平時那麼呆,臉上有細細的愁緒,可是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在微光下如乾淨透亮的琥珀,“我能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我要去找我的喜神了。”
他進遊戲的初心就是尋找他家丟失的喜神,在那麼多遊戲中,他都沒能找到。
如果喜神還能找到,一定就在這個特大地圖裡。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再早一點,他進不去很多地方,身上也有攻堅隊的責任,再晚一點,遊戲通關結束,他可能再也找不到他家的喜神了。
說完這句話,夏白用了疾行技能,轉身飛到了前麵餐廳的屋頂上,頭發迎風散開,隨著他的動作飛速變長,蔓延成蛇。
“夏白!”楊儀大聲喊他:“等一下!”
可是夏白沒有聽到他的話,沒有看到他從空間道具裡拿出來的厚厚一遝紙。
疾行這個技能是夏白在五姑村撿屍齊彥時獲得的,他很少使用,因為這個技能確實能讓他的速度快如風,可同時會很耗費體能。此時,這個技能卻是他找喜神最好用的技能。
他如一陣疾風,飛速閃過一個又一個地方,在一個個被通關的小地圖裡,尋找喜神的身影。
如果喜神會出現,一定在這個遊戲裡,不僅是這個遊戲大,還因為創造這個遊戲,遊戲主係統賭上了自己的所有能量,還要從各方麵汲取能量填補,如果它能用喜神一定會用。
不知道穿過了多少地圖,夏白還是沒看到五個喜神的身影,沒有嗅到任何一點氣息。
他靠在一麵紅牆上喘著粗氣,仰頭時正好一頁紙現落到的臉上,隨著他的喘氣而微微起伏。
夏白一把抓下那張紙,正要扔掉時,看到上麵的畫像愣了一下。
是他家喜神裡的姐姐。
左邊是他畫的素描,右邊是電腦還原的真人照片,可能也是在失蹤人口中搜索到的照片,因為那就是他家喜神的真實樣子,一點都沒變,隻是少了一點沉穩和滄桑。
夏白抬頭,看到天空中有一輛遊管局的直升機飛過,上麵撒下無數張尋人啟事,在他頭頂旋轉一圈,慢慢飛遠,身後帶著一串如雪花的尋人啟事。
夏白彎腰在地上撿了幾張,家裡五個喜神一個不差,聯係方式是九個人,以及遊管局救助站。
不知道什麼時候,大泰市的人越來越多,城市慢慢恢複了雖不複往日的喧囂,天空中出現了直升機,地上出現了挖掘機,高樓廣告位也亮了起來。
上麵不再是忘川組的人,而是另外五個人。
遠處喇叭裡傳來危正雨的聲音,“所有大泰市的市民和玩家們,如果你們能聽到我的聲音,說明你們已經安全了,這場特大遊戲我們馬上就要通關了!接下來,請大家配合遊管局的人繼續幫其他人從遊戲中出來,以及,請大家幫忙尋找大熒幕上這五個人,他們非常重要,請一有消息立即聯係遊管局的人。”
原本,夏白是不需要來最危險的大泰市的,可是他要來了。
提前到的忘川組幾人在泰光酒店,接到了他要
來的消息。
“他是不是傻,明顯這裡最危險。”花昊明:他來乾什麼???[”
楊眉身上冒粉紅泡泡,“因為他放心不下我們啊,要陪我們一起。”
二娃身上也冒出了好多小白花。
淩長夜一個人坐在旁邊的電腦桌上,正用信息部的內網在檢索什麼。
他們問他,他好像沒聽到,走過去才發現他正用一張張素描檢索幾年前的失蹤人口,旁邊打印機裡已經吐出了三張照片。
淩長夜說:“他還要找他的喜神。”
“打上幾萬份全塞我們的空間道具裡,大泰市那麼大,他一個人怎麼找?”花昊明說。
對於夏白要去大泰市,遊管局其他部門也立即收到了消息。
危正雨問做出這個決定的王局:“為什麼要讓夏白去?他不是忘川組的人,享受的一直不是忘川組的待遇,不該承受這份責任。”
當時老王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麵,聽到她的問話,轉頭看向危正雨,布滿陽光的臉上露出一個笑,笑得都看不見眼睛了。
危正雨第一次見這老頭笑得這麼欣慰,“因為,他要去找他的喜神啊。”
“找他的喜神那麼重要嗎?”危正雨問,其實身為後勤部的部長,她也聽過攻堅隊那個遊戲小天才在找喜神。
“重要。”老王肯定地說,他捧著茶杯看向窗外那座山,不知道在想什麼,他說:“對於一個趕屍人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帶喜神回家,落葉歸根。”
“既然這麼重要。”危正雨抱起他桌上的厚厚一堆文件,“那我們當然得幫忙。”
隨著城市的恢複,越來越多的大熒幕上亮起了喜神的照片。
天空上又落下了另一版的尋人啟事。
夏白握著這些尋人啟事,用力咬了一下唇。
“夏白!夏白!請立即前往安全局!”
夏白的身影立即消失的原地,隻留下一朵朵小白花。
安全局是這個遊戲世界管理彩鬼相關事物的單位,屬於安保特彆嚴格的機密單位,人設為普通市民的玩家是無法闖進去的。
夏白趕到時,安全局外聚集了很多人,大部分是遊戲世界的土著,最前麵才是幾個老玩家。
石安舉著一遝資料,大喊:“彩鬼是安全局和它背後的研究所搞出來的,他們利用活人消滅彩果,罪大惡極!那麼多的死亡隻是他們在給自己織遮羞布!安全局就是大泰市最大的黑瘤!”
“還我們公道!”
“安全局滾出大泰!”
“打倒安全局!”
“我們一起衝進去!”
“衝進去!”
“冷靜!冷靜!不是我們!真不是我們!”安全局守門的人麵對越來越多的激憤人群,不斷後退,“快去找局長!快去!”
當局長出來時,站在人群前麵的淩長夜回頭看向夏白。他臉上沒有平日裡的笑,但第一束陽光在他臉上暈開的光暈很好看,好像在代替他笑。
出來的局長是他們的爸爸。
大泰市的市民衝進了安全局,他們偷偷救下了本該被市民暴走的局長。
“謝謝!謝謝!”淩局長對他們連連感謝。
“作為感謝。”夏白問:“你的屍體可以給我嗎?”
淩局長愣住了,久久沒能回過神,僵硬地站在那裡。
他們又用同樣的方法,在安全局、研究所等地方找到了另外四個,在這些機構擔任重要職務,扮演鎮遊壞單的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