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華目光在三人身上打轉。
韓信立刻道,“我水性不行。”
“我乃謀臣,非騎射無雙又極為熟悉水戰的將軍。”
張良聲音悠悠。
兩人視線不約而同落在章邯身上。
章邯眉頭微動,聲音乾脆利落,“皇太女,我來。”
“你有幾分把握?”
鶴華想了想,斟酌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種東西叫鯨魚,它平時沒什麼攻擊性,不會輕易攻擊人——”
“保護陛下!”
“保護皇太女!”
外麵突然傳來樊噲的驚喝聲,鶴華的解說被打斷。
這顯然是局勢失控才會有的驚喝,鶴華臉色微變,瞬間從小秤上站了起來,條件反射般往嬴政的船艙位置跑。
章邯追上鶴華。
“皇太女,您慢著點!”
韓信扯著張良,跌跌撞撞追著兩人腳步,“陛下有王賁蒙毅守著,比您安全多了!”
但在這種危險關頭,鶴華隻有親眼看到自己的阿父安然無恙才會覺得安心,她快步往嬴政的方向跑,生怕自己阿父出了意外,但剛繞過船艙,長廊處便出現嬴政的身影,泰山崩於麵而色不改的帝王眉頭微蹙,豔麗鳳目裡是一眼便能看到的擔憂。
——很顯然,帝王聽到樊噲的聲音,所以第一時間來找她。
鶴華這才鬆了一口氣。
“阿父,您沒事吧?”
鶴華快步奔到嬴政麵前。
“無事。”
嬴政搖頭,目光略在鶴華身上停留,少女身體無恙,帝王才收回視線,“外麵如何了?”
“無風起浪,這並非天氣因素,而是船底被巨物攻擊。”
張良道,“陛下,必須儘快把那些海底巨物誅殺,否則我們的船會被他們鑿穿,不等楚人來攻,我們便不戰自敗。”
章邯拱手,“陛下,末將請旨,誅殺海底巨物。”
嬴政目光落在章邯身上,“可有必勝把握?”
“陛下放心,臣不會讓陛下與皇太女陷入危難之中。”
章邯眸色微沉,眼底閃過一抹淩厲。
那是褪去所以偽裝的本性,蟄伏在暗處的獸終於出動,嗜血殘暴,戾氣儘顯。
王賁懶懶挑眉。
蒙毅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嬴政鳳目輕眯,“去吧。”
“喏。”
章邯頷首,俯身退下。
鶴華轉身,看向章邯,“早去早回。”
章邯腳步微頓,側目向鶴華看去,少女眸色淺淺,眼底是殷切期盼,但她卻沒有說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大抵是在見過另一位公主的誰也不曾等到之後,覺得這句話著實不吉利,所以便沒有說。
她不會說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她隻會說,你若回不來,我會替你報仇雪恨。
章邯抿了下唇,拱手抱拳,“末將不會辜負皇太女對末將的期待。”
去證明自己,但不是為了世人的眼光去證明,而是——他原本可以。
他原本可以成為絕世悍將,可以在青史上留下極其濃重一筆,所以他去了,去履行自己身為秦將的使命,讓那些他伸手便可以觸碰的榮光與榮耀儘落於肩。
章邯轉身離開。
船艙晃動得更加厲害。
親衛們全部圍在嬴政身邊,警惕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王賁與韓信張良對視一眼,片刻後,拱手向嬴政道,“陛下,此時應啟用備用船。”
備用船,隻有在極為緊急的關頭才會啟用的船隻,作為保存實力逃命用的。
嬴政手指輕叩案幾,“若章邯一切順利,誅殺巨物需要多久?”
“若章將軍一切順利,最快需要三日時間才能將巨物誅殺殆儘。”
張良斟酌說道。
“三日?”
嬴政眉頭微動,“若我們的船艙被巨物鑿穿,從滲水到沉沒,需要多久的時間?”
“不足一日。”
蒙毅沉聲道,“陛下,千金之軀坐不垂堂,您應該與皇太女儘快撤離。”
嬴政指腹落於案幾,“且等章邯半日時間。”
蒙毅有些著急,“陛下——”
“無妨。”
嬴政道,“我們可以一邊等,一邊準備備用船。”
“但朕覺得,備用船大抵用不上。”
嬴政瞥了一眼鶴華,聲音不急不緩,“章邯是一把不曾開刃的絕世神兵,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們且等著,看看這位章將軍會給我們什麼驚喜。”
嬴政端起茶盞,輕啜一口茶。
王賁眸光微動,給自己親衛使了個眼色。
親衛會意,領著人悄無聲息退下,準備可以隨時撤退的備用船。
巨船在風浪之中顛簸不堪。
“章將軍,這些東西皮糙肉厚,尋常弓弩根本傷不了它們!”
親衛大聲對按劍而立的章邯道。
章邯眼睛輕眯,按在佩劍處的手緩緩抬起,“取我弓來。”
“喏!”
親衛一路小跑,三人合力,取出鶴華送給章邯的寶雕弓。
章邯單手拿弓。
三人合力才能拿得動的寶雕弓在他手裡的仿佛孩童的玩具,單手取弓,單手上弦,親衛奉上比尋常弩/箭更為鋒利也更為沉重的六棱箭,男人拈弓搭箭,指向在水裡的一隻巨魚。
人間有帝王,而魚,也有自己的頭領。
箭若流星,破水而入。
紅色陡然漫開,頃刻間染紅水麵。
風浪漸漸平息,顛簸不安的船隻慢慢恢複平穩。
案幾上的茶水不再晃動,鶴華有些意外,下意識向甲板上看去。
“章邯好本事。”
韓信脫口而出,“能這麼快止住風浪,必然是誅殺了巨魚的頭領,隻有這樣,才會讓巨魚們停止攻擊。”
“能在那麼多魚裡麵找到魚的頭領,章邯莫不是長了一雙能看透海水的千裡眼?”
巨魚?
魚的頭領?
她記得鯨魚不是群居動物來著?
片刻後,她想起來了,這個世界上除了鯨魚,還有幾種魚是海上的霸主,且攻擊性極強,根本不怕人——虎鯊或者噬人鯊。
甲板上處於防備狀態的秦兵們齊齊驚呼。
片刻後,一隻極大的怪魚被章邯的部隊慢慢拖上來,周圍怪魚在頭領屍體旁邊遊來遊去,似乎是想救自己的頭領,但章邯麾下的秦兵已架好強弩,強弩如雨落下,又是一片鮮紅血跡在海水漫開,幾次三番之後,怪魚不情不願避退。
風浪徹底平息,巨船恢複安穩。
劉季撫掌大喜,“章邯,你小子可以啊!”
“勞煩劉兄照看陛下與皇太女。”
章邯拈弓搭箭,箭弩射向劉季手邊位置。
弩/箭破風而來,箭羽上帶了一封信,劉季嘖了一聲,取下書信,對章邯揮揮手,“去吧,有我在,這裡不會出亂子。”
章邯抱拳,深鞠一躬。
訓練有素的戰船劃開水波,很快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海麵。
劉季拿著信,去船艙尋嬴政與皇太女。
周圍一群人恭敬立在嬴政與鶴華麵前,唯有韓信踮著腳看嬴政手裡章邯寫的信,待看到信裡內容,用兵如神的兵仙笑了起來。
“果然不出我所料,章邯去幫王離了。”
韓信笑道,“以巨魚來攻擊我們的確是一步好棋,但也暴露了楚人的實力遠不及我們的事實。”
“章邯在這個時候去幫王離,正好攻其不備,讓楚人腹背受敵,而後再與與王離合兵一處,一鼓作氣拿下楚地。”
韓信打趣兒鶴華,“皇太女,您一直懸著的心可以放心了。”
“……”
他不理解,這是身為人臣可以做的事說的嗎?
張良一言難儘,不動聲色扯了下韓信衣袖,本著能拉一把是一把的心理,期盼這位戰功赫赫的將軍彆再挑戰帝王與皇太女的底線。
嬴政斜睥了一眼韓信。
“咱們能想到的事情,楚人難道想不到嗎?”
察覺到嬴政視線,鶴華連忙打圓場,“韓信,你不覺得一切都太理所應當了嗎?”
“從王離離開,到巨魚攻擊我們的船,再到章邯去幫王離——”
“調虎離山之計?”
韓信臉色微變,打斷鶴華的話,“楚人的目標是陛下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