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章邯的援軍來了!”
“大王,王離與章邯合兵一處!”
“大王,我們......完了——”
斥衛身體搖搖欲墜。
“大王,您從懸崖處撤走!”
親衛抬腳踹翻撲上來的秦人,聲音焦急向項羽道,“隻要您活著,一切便還有希望!”
然而下一刻,項梁的將旗卻被秦人挑起,章邯的親衛朗聲大笑,如細密的針一樣,紮在所有楚人的心口,“項梁已被我家將軍斬殺,你們還不快快投降!”
“項將軍!”
楚人臉色大變。
項羽親衛聲音微微一顫,“大王,快走!”
項羽擦去槍尖血跡,臉色陰沉如雷霆驟起,“走?”
長槍挽起槍花,周圍敵軍紛紛倒下,被鮮血染紅的槍尖微微一挑,指向王離與章邯將旗的方向,“嗬,我可不是王家的膽小鬼。”
“大王!”
親衛的心徹底涼了下去。
“不必多言。”
項羽輕嗤一笑,“今日我不能帶你們凱旋,便與你們同死疆場。”
“項氏一族絕不是貪生怕死之徒!”
親衛心頭一震。
是啊,若貪生怕死,又怎會漂泊千裡來到茹毛飲血的這裡?將這裡治理成楚人的另一個故鄉?
他們原本可以在這裡安居樂業,如其他藩國一樣,隻需名義上接受嬴政的統治,便能在這裡稱王稱霸,繼續積蓄自己的力量,待到自己足夠強大,而不可一世的大秦走上崩塌之際,他們便揭竿而起,恢複自己的故國。
可是他們沒有。
楚人個個錚錚鐵骨,他們連名義上接受嬴政的統治都不願屈從,更彆提臥薪嘗膽以待天時了。
寧折不彎是他們最好也最貼切的性格寫照。
“願為大王死!”
親衛一聲爆喝。
“願為大王死!”
山呼海嘯的聲音陡然響起。
·
船樓上的鶴華耳朵微動。
她仿佛聽到了什麼,但又仿佛什麼都不曾聽到。
她抬頭,透過厚厚的玻璃看向陸地上的絞肉場,那裡已是一片血紅,分不清是楚人還是秦軍,隻有屍山血海堆積而成的無邊煉獄。
“阿父,你見過這般慘烈的戰場嗎?”
鶴華輕聲問嬴政。
嬴政緩緩搖頭,“此戰之慘烈,或許隻有王老將軍殺項燕之戰才能比擬。”
“但那時的項燕士氣已泄,遠不如今日的楚人之悍勇。”
“六國之重,楚人兵鋒最盛。”
王賁眉梢微挑,“唯有楚國,才配做大秦的對手。”
韓信頷首,“世人皆言匈奴勇,可與楚人相較,匈奴不值一提。”
“邊夷賤類罷了,如何能與楚人相提並論?”
蒙毅看著遠處的絞肉場,眼底浮現一抹悲憫神色,“中原之地人困馬乏,匈奴才敢趁虛而入,而楚人,卻是在大秦如日中天之地悍然起兵,毅然複國,此等剛烈心性,世間再尋不到第二個。”
·
“項燕後人,你的確是個值得敬佩的對手。”
王離隔著攢動的人頭看著不遠處的項羽,“可惜,你是楚人,你我之間注定刀劍相抵,不死不休。”
項羽槍尖直指被眾人簇擁著的王離,“王翦之孫?”
“可敢與我決一死戰?”
“嘖,你死都死了,還想拉我做墊背?”
王離嗤笑,手中佩劍送還劍鞘。
“嗖——”
利箭破風而來,直取項羽麵門。
項羽眼疾手快,長槍撥開弩箭。
弩箭劃過槍/身,搶/身微微一顫,震得項羽手指發麻。
——很顯然,射箭之人是騎射中的一把好手,隱隱在王離之上。
“嗬,這就是你們秦人的做派?”
項羽親衛破口大罵,“不敢與我家大王對峙,隻敢背後放冷箭?!”
項羽劍眉微皺,順著弩/箭過來的方向看向緩緩而來的玄甲男人。
訓練有素的秦軍如波浪般裂開,擁擠人群之中讓出一條路。
男人踏著斷屍殘骸,一步一步從人群中走到項羽麵前,清冷月色如銀光落下,映得男人臉色半明半暗,眼睛像是淬了毒,陰鷙而怨毒,直直落在項羽身上。
項羽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這個人,好生熟悉。
尤其是那種讓人脊背發涼的恨意,更是讓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仿佛他們前世便相識,他誠心相托,而他負他負得徹底,將他推入深淵地獄,留千古罵名萬世唾棄。
“關中章邯,但請一戰。”
章邯佩劍出鞘,“項羽,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