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本可錦衣玉食衣食無憂,安穩康泰的日子唾手可得,可她們偏不,赤著腳在荊棘之中走得鮮血淋漓,也要走出屬於自己的一條路。
鶴華翻身上馬。
一行人從山崖撤退。
訓練有素的後軍爬上山崖,開始打掃戰場。
戰船上的嬴政已下船,在平攤的地勢安營紮寨。
章邯王離傷得重,包紮之後,與鶴華一同前去複命。
“項藉跳下懸崖?”
嬴政掀了下眼皮。
章邯拱手道,“末將已派心腹前去搜捕項藉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隻是懸崖占地極廣,搜捕他的下落需要時間,短時間內隻怕無法將他屍首獻給陛下。”
“不急。”
嬴政道,“鹹陽一切如舊,朕的時間很寬裕。”
章邯頷首,“明日之後,臣會親自帶隊搜捕項籍。”
“短則十日,多則月餘,定將項籍的屍首獻給陛下。”
鶴華抬了抬眼。
宇宙中最大的敬意是趕儘殺絕。
很顯然,章邯對楚霸王就是這種心理,二十萬秦軍橫在他與項羽之間,一日不見項羽的屍首,他便一日不心安。
“你先養傷。”
嬴政不置可否,“搜捕項籍的事情,交給蒙毅來做。”
“喏。”
章邯垂眸。
嬴政目光落在鶴華身上,“項籍下落不明,剩下的楚人不足為慮,隻是這裡久不與大秦往來,生活環境極其落後,大戰之後的重建隻怕要花上不少心思。”
“十一,規劃治理是你的強項,戰後重建的事情,便由你來負責。”
嬴政聲音緩緩。
鶴華一口應下,“與本地人相比,這裡的楚人並不多,楚人之所以能輕易將他們統治,一是因為項籍的確是戰將之才,二是因為這裡的人過著茹毛飲血的日子,楚人的到來帶來了先進的技術與燦爛的文明,跟著楚人能過上好日子,所以他們很樂意接受楚人的治理。”
“大秦一日千裡,楚人不與大秦互通往來,故步自封,守著以前的東西過日子。”
“如此一來,他們教給當地人被當地人奉為神明的那些技術,與我們相較不值一提。”
“隻要我們能讓當地人意識到楚人教給他們的東西不過如此,他們歸順我們的日子便指日可待。”
鶴華道,“故而女兒以為,剩下的地方不必強行開戰,以懷柔之策便能讓他們儘數歸降。”
“他們不是土生土長的楚人,與我們沒有深仇大恨。”
“若能過太平安穩的日子,誰又願意刀口舔血當叛軍?”
“皇太女言之有理。”
蒙毅道,“陛下,項籍已敗,您無需再起刀兵,隻需徐徐圖之,便能讓這些人成為大秦子民。”
嬴政手指輕叩案幾,“可。”
若能不打仗便將這裡儘收囊中,誰又舍得把關中兒郎送上戰場?
一將功成萬骨枯,而一塊疆域的歸屬,更是屍堆如山才能換來的。
海島之上,針對當地人的招降轟轟烈烈登場。
最開始,當地人對秦人恨之入骨,如果沒有楚人,他們現在還過著食不果腹的原始生活,楚人來到了這裡,教他們種地,教他們紡織,讓他們吃飽穿暖,真正成為一個人,以人的身份鼎立於天地之間,而不是像從前那樣,與禽獸為舞,朝不保夕。
楚人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可秦人的到來卻打破了他們的好日子,教他們生活的楚人死了,隻剩下他們與秦人對峙,他們幾乎可以預料得到,自己被秦人拆骨剝皮的淒涼下場。
但想象中的戰爭並沒有到來,以殘暴嗜殺稱霸世界的秦人並沒有向他們發動攻擊,而是說什麼隻要他們臣服於秦人,他們能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當地人不屑一顧。
可隨著城裡的糧食告急,而快要成熟的糧食都在城外,在秦人駐紮的地方時,他們不得不派出斥衛去探查外麵的動靜,這一查,倒讓他們驚掉了下巴——
無人收割的糧食全被秦人收割完畢,需要多種工序才能把水稻脫殼麥子磨成麵粉的東西到了秦人手裡,三五日便能出大米與麵粉,不僅有大米麵粉,比黃金還要金貴的糖與鹽被秦人大刺刺擺在旁邊,等著他們去取。
秦人根本看不上他們這點糧食。
誠如秦人所言,若非他們的皇帝陛下誌在一統天下,他們才不樂意來他們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把他們納入大秦領土,他們還得駐紮這裡,幫助他們扶貧,明明是皇帝腳下前途無量的關中兒郎,卻因為他們的歸順,他們這輩子都要紮根這裡,為他們誓死效忠的皇帝陛下治理落後愚昧的疆土。
對於沒有深仇大恨隻想安穩過日子的日子人來講,糖衣炮彈真的有用——
“要不,降了?”
“與秦人有血海深仇的是楚人,咱們跟秦人又沒那麼深的仇恨。”
“被楚人治理是治理,被秦人治理也是治理,同樣被治理,乾嘛死守著楚人不放?”
“雖然楚人對咱們不錯,但咱們也為楚人出生入死了,死了二十多萬的兄弟,也算報了楚人對咱們的恩德。”
“再說了,楚人都不是秦人的對手,咱們能是秦人的對手嗎?”
“現在的秦人好聲好氣招降咱們不降,等他們脾氣上來了,那就不是招降,是屠城了。”
是日,當地人歸降。
是日,始皇帝嬴政一統天下,嬴秦旌旗插遍世間每一個角落。
行宮內,嬴政取出自己的隨身攜帶的小本本,在天下一統處用朱色禦筆打了勾。
上麵一串紅勾,每一個紅勾都代表著未完成的事情又完成一件,當紅勾打到最下麵,便意味著他的未了心願所剩無幾。
“陛下,皇太女到了。”
蒙毅挑簾而入。
嬴政鳳目微抬,落在鶴華身上。
這是他最小的孩子,也是與他長得最像的孩子,更是性格與他如出一轍的繼承人,也隻有這樣的繼承人,才能讓他放心托付大秦的江山萬裡。
“你可知朕叫你過來所為何事?”
嬴政收起筆。
鶴華眼尖,看到禦案上的一串紅勾,再想想這幾日阿父看自己的視線,鶴華眼波微轉,瞬間明白阿父的用意——世界大同,她這位阿父的繼承人也該將未來之事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