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嬴政六
嬴政眉頭微動。
這個聲音熟悉得很,是他聽了十幾年的小女兒的聲音,從最開始牙牙學語,到後來有女初長成,玉珠落盤似好聽。
但現,這個聲音似乎與之前有些不同,少了些清脆懵懂,了幾分乾練果決,像是清冽風,頃刻間吹散縈繞在山川之中的薄霧。
十一……長大了?
嬴政緩緩睜開眼。
入目是一張極其熟悉但又極為陌生的一張臉。
是十一臉,但不是他所熟悉的十一的臉。
嬴政蹙了蹙眉。
記憶裡十一十四五歲,臉上帶著尚未完全褪去嬰兒肥,一雙鳳目像,但到底幼,所以遠不及淩厲,帶著點嬌憨天,像是關之地蔚藍天際,一眼望去滿是晴空。
但現,那雙眼有過陰霾痕跡,垂眼看人時,哪怕滿眼是歡喜,可歡喜裡也裹挾一絲不易察覺憂傷。
嬴政掀了下眼皮。
——作為大秦最尊貴公主,不應該有憂愁。
“十一——”
剛出口,嬴政聲音微微一頓。
——這並不是病入膏肓聲音,是數前正當壯聲音。
那時候意氣風發,揮斥方遒,出兵關,橫掃六合,四海俯首,九州稱臣,是功蓋三皇五帝始皇帝陛下。
可天下歸一,也病來如山倒,巡視沙丘之際,意識徹底消失。
——大秦君主死沙丘。
嬴政眼睛輕眯,眼底閃過一抹審視,“此為何地?”
——這不是所熟悉鹹陽宮。
一個完全陌生,甚至連十一穿著打扮都極為陌生地方。
“阿父這是們新家,華夏。。”
鶴華輕手輕腳把嬴政扶起來,聲音難掩激動。
“華夏?”
嬴政眸色微深。
一塵不染窗戶處,垂著看不出材質白色紗簾,陽光從外麵招進來,紗簾上半點暗紋也無,素淨得如純色一般。
——事實上,也確是素色,料子工藝並不繁瑣,但也並不廉價,恰到好處素雅,搭配著淺青色壁布,讓整個房間透著一種安靜祥和感。
祥和安寧,卻不威嚴隆重,很顯然,這是一處富貴人家,但卻不是指掌天下帝王寢宮。
“大秦,亡了?”
嬴政聲色微沉。
鶴華了一下,“阿父還是這般敏銳,大秦確亡了。”
嬴政眼皮狠狠一跳,“……亡了?”
鶴華往嬴政身後塞了個枕頭,溫聲細語道,“阿父,您看開些。”
“祖龍雖死魂猶,大秦雖亡可您製度,您思想,卻永遠流傳下來,直到現,都影響著生活這片土地上華夏子孫。”
嬴政閉了閉眼,久久沒有說話。
鶴華起身,倒了一杯溫開水。
大秦是阿父一生血,讓阿父短時間內接受大秦滅亡顯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如當初一樣
,哪怕有理準備,阿父崩逝來講還是晴天霹靂,是天塌地陷噩耗。
尤其是阿父麵前緩緩閉上眼模樣,是兩千歲月裡最為恐懼噩夢。
——比胡亥無儘折磨更噩夢。
鶴華並不著急讓嬴政很快接受大秦滅亡事實,倒好溫開水,把水杯送到嬴政手裡,“阿父,喝水。”
嬴政抬手,胡亂喝了口水。
水質與之前完全不,白開水,裡麵沒有任何東。
——十一已經這麼貧苦了?連像樣茶水都沒有?
嬴政拿來水杯,抬眼瞧了瞧自己小女兒。
二十歲齡,穿著一身看不懂衣服,衣服上沒有半點配飾,至於那長長發,則用一個金屬發飾夾後腦勺,飾品看上去並不名貴,發間也沒有半點金銀首飾,素得看見便眼皮止不住狂跳——十一已這般貧苦了?連金銀首飾都用不起了?
嬴政皺眉往下瞧。
鶴華身上穿著白色衣服,衣服上沒有半點花紋配飾,隻左腕上戴著一塊白色東,材質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做工很精致,但不是皇室用品。
——一言蔽之,很窮。
嬴政靜了好一會兒。
“大秦亡於扶蘇之手?”
嬴政聲音微頓,緩緩搖頭,“不,不應該是扶蘇。”
“扶蘇主張仁治,休養生息,公卿大夫與黔首最喜歡主張,若執政,斷然不會三五便亡國。”
如今十一看上去二十出頭,算一算時間,大秦大概亡了五六,五六時間便帶領空前強大秦崩塌,執政人比是昏君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