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天河點頭,“我替你作證。”
他難過的看著遲錚,“我說了你可能又嫌我矯情,但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見到千途第一麵,我看到他……不是看到,我一想到他心裡就難受。”
“看著他就想哭,好像是能看透他身體裡的委屈一樣,特彆的難受。”岑天河感歎,“據說靈力非常強的靈師才能看透彆人的過去和情緒,神了,我居然也有點這個意思了,可見他以前受了多少罪,唉你說……”
“少給自己臉上貼金。”遲錚打斷岑天河的思路,“你看誰不同情?忘了你是什麼人了。”
“爛好人爛好人。”岑天河好脾氣的答應著,“那爛好人剛答應了你一件事,現在能不能也給你點兒建議?”
遲錚沒理會岑天河。
記憶裡,遲錚多凶狠多涼薄的樣子都有,但不管什麼時候遲錚眼神都十分堅定,從不會疲憊脆弱,岑天河不懂遲錚這是怎麼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係鈴人,現在反而遲疑起來。不過想到遲錚能將這些駭人過往埋在心中這麼多年不透露一絲出來,今天能說這麼多已經很不容易了,岑天河不指望遲錚能從頭到尾全細細告訴自己,他小心措辭,猶豫著勸慰,“遲錚,你和我是完全不同的那種人,所以很多時候我們沒法理解彼此,同樣的……可能也不能理解夙辭。”
“我不敢說我和夙辭性格相似,但比起你,我也許更能理解他的一些想法。”岑天河還記得遲錚警告過他不許他提千途的話,但還是勉強道,“我覺得,你有時候過於強勢了,你好像是想替所有不好的事情負責,但真的沒必要……至少現在還什麼都沒發生呢,你就覺得千途知道一切以後會後悔對你表白,會覺得惡心……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答應他,他也會遺憾?”
“遺憾沒能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輕鬆的和你相戀一次。”
“反過來想,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機會,沒任何壓力的享受一次被你喜歡的感覺了,他自己想要的這一點溫情,你都不願意給嗎?”
岑天河說完就走了,走之前,爛好人還沒忘把剛收拾好的包裝清理到一個垃圾袋裡順手帶走。
遲錚自己枯坐在沙發扶手上,腦中想著岑天河的話。
他清楚什麼給半年時間,什麼讓岑天河作證都是暫時麻痹自己的安慰劑,他隻是也想要放縱千途的感情而已。
想要什麼的時候,誰都能給自己想一萬個理由。
他也根本不相信岑天河給他的那些安慰,不過岑天河還是有句話說對了,這確實是是唯一一次可能,千途在沒有任何負擔的情況下享受被人愛的感覺了。
在他還是夙辭的時候,他沒感受過半分放鬆和舒適,夙辭眼中一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和遲疑,他早就預感到了將來那個不好的結局,夙辭就像個剛進電影院就被被劇透了悲劇結局的人,電影已經開始了,中途也許也有點笑點和溫馨時刻,但他一直防備著最終的審判到來,笑的時候都帶著勉強。
不,夙辭更可憐,他看島上那部電影的時候,身邊還帶著個懵然無知的十五,對著十五時不時的大笑或是氣憤,還要勉強配合著笑笑或是憤怒,言不由衷的跟著熒幕裡的人一起演戲,真累。
放任自己可以隨意回憶之前的事的後遺症接踵而至,很多遲錚刻意忽略到幾乎忘記的事情一件件鮮明活躍在他腦中,遲錚這會兒也成了那個被劇透的人,再回顧前事,樁樁件件中埋著伏筆,像針像釘子像匕首,時不時的就要在遲錚胸口給他一道傷口,讓他品嘗品嘗夙辭當時受的傷。
遲錚方才同岑天河說,自己不知道夙辭當時喜歡自己,他確實不知道。
到那一世的最後,他都不信夙辭喜歡自己。
哪怕夙辭其實對他表白過不下十次。
第一次是夙辭看到十五被白靈們虐待到肢體不全的時候,可惜那日十五的眼睛已經被挖掉了,他什麼也看不見,隻是感覺到一股異常強大的靈力撲麵而來,一時間身邊那些白靈全躲開了,哪怕是從大乾元那十五也沒感受過那麼強大的靈力,瞎了眼的十五感覺著那股帶著肅殺的靈力向自己逼近,一時間也懵了,不知道這又是什麼新的折磨自己的招式,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襲來,那股強大的駭人的靈力將他迅速包裹了起來,十五能感覺到自己的斷肢在迅速恢複生長,那是他第一次清楚夙辭確實同他說的一樣,他不是赤靈,也不是白靈。
沒有哪個靈師能有那麼強的靈力。
靈力在迅速消耗時看上去像是火焰,燃燒的同時會發出類似風聲的動靜,十五被強大的靈力包裹著,聽覺被影響,雙耳所聞皆是呼呼風聲,外麵的聲音他聽不太清,隻模模糊糊的聽到白靈們在質問夙辭,他們說了很多話,十五隻聽到了類似“發瘋”“早晚會”“為了你好”“再拖下去先死的是你”幾句話,十五當時疼極了,不確定自己是幻覺還是真的聽到了這些話,並沒放在心上。
等他的眼睛重新長回來,能勉強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的時候,島上的白靈們已經都走了,隻剩下了一個臉色慘白嘴角洇著血的夙辭。
夙辭一次性消耗靈力過多,他的兩隻手都被他自己的靈力灼傷,指甲裡都帶著血,臉上也帶著被靈力劃過的幾道傷痕,看著很嚇人。
仔細回想,那是十五第一次麵對夙辭時會膽怯。
哪怕是兩人初相識見識了夙辭的厲害後,十五對夙辭也隻是忌憚,真的膽怯,還是第一次。
十五當時還不懂什麼是愧疚什麼是心疼,他隻是覺得很怪,明明被虐待成那個鬼樣子的是自己,但麵對夙辭的時候,他竟是不敢對視將目光移開的那個人。
夙辭也不像往日般溫柔,他走到十五麵前半跪下來,慢慢的將十五摟到了他懷裡。
十五想避開夙辭滴血的指尖,但夙辭渾不在意,用手輕輕理著十五的發絲,讓他將頭舒服的靠在自己頸間,過了一小會兒才低聲問,“這是第幾次?他們來過幾次?”
那是十五第一次覺得後悔。
他後悔了,他不知道瞞著夙辭這件事會讓夙辭性情大變,變得陌生,變得讓十五頭一次不敢接夙辭的話。
十五以沉默對抗著夙辭的問題,夙辭也不催促,他乾脆坐了下來,讓十五用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自己懷裡,“你還在疼是不是?我現在靈力不如從前了,就是修複了你的身體也沒法讓你的痛感迅速消失,這不是用你自己的靈力修複的傷,所以你要用一點時間才能適應,等適應了就不疼了,用不了多久的。”
十五確實還疼著,重新長出的肢體敏感又怪異,需要點時間才能和自己完全融合,不過這都是小事了,這是他第一次和夙辭靠的這麼近,像是從鏡子裡看到的電影中的戀人一般親近。
夙辭之前從不會這樣,特彆是在十五有次拒絕過他的擁抱之後,夙辭再也沒同十五有過肢體上的接觸,十五那會兒已知□□,夙辭把他當個剛進青春期的正常少年看待,很避嫌。
十五想岔開話題,聲音沙啞,“你之前不是說過,普通朋友不會這麼親密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