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裴忍驅車回了一趟老宅。
裴夫人提前收到他回來的消息,立刻親手備湯備飯。
裴忍停好車,剛進大門,優雅美麗的婦人圍繞他轉了兩圈,仿佛不死心地站在門邊望著外麵。
裴忍說:“雪那麼大,沒有第二個人來,彆看了。”
裴夫人歎息:“小忍,你和霖霖是不是吵架了?”
裴忍洗手喝湯,一口否認:“沒有。”
裴夫人說:“上次他給我送了一件荷葉青釉筆舔,是寄過來的,他好像都找理由不登門了。”
裴忍停下喝湯的動作,沒說話。
裴夫人細瞧裴忍,自家兒子垂眼不知道想著誰,有點怔神,透露著一股高尚端正的落寞。
裴夫人心思細膩,說:“從前我就和你說過的,可以和霖霖發展呀,你聽又不聽,你再怎麼照顧他,把他當弟弟,可弟弟哪有彆的關係更親呀。”
裴忍伸手捋了一綹落在眼眉的額發。
這時候裴夫人倒不擔心讓裴忍煩,她認為裴忍現在夠煩的了。
“咱們家不需要講究那些合不合適,門當戶對的一套。媽媽雖然希望你不再一個人,但更希望你能順從心意的找。你喜歡他,他喜歡的你那種,而不是因為媽媽覺得他適合你……首先是因為你們彼此需要,彼此心悅,好嗎。”
有的話裴夫人不方便說得太直白。
裴忍從生下來擁有的東西都太好了,他還不明白現在有的將來不一定能擁有這個道理,更不知道弟弟哪能睡在他枕邊,被他擁在懷裡的這份關係。
裴忍對任何事都抱有非常明確強烈的目標,慵懶不羈的表象下蘊藏著狼性,偏偏對紀玉霖從小起嗬護備至,小心翼翼的程度有時連她這個做母親的都看得犯迷糊。
快過年了,往老宅送禮的人非常多。
裴忍去儲藏室轉幾圈,最後挑了件小玩意。
他叫保姆用食盒裝些點心和湯,先陪裴夫人坐了會兒,直到父親回來,才拎上保溫盒,在雪夜裡驅車離開裴氏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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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玉霖從白天睡至下午,晚上紀太太準備好熱菜叫他起床時才艱難清醒。
身體的沉重和燒熱褪了七.八分,紀太太看見自家兒子居然又生病,準備收拾東西拉著丈夫帶他去醫院。
紀玉霖看著突然心急火燎的長輩,好笑之餘,無奈地牽住他們,說:“上午朋友送我去過醫院,輸液回來睡了一天恢複大半,等吃完飯再吃一份藥我看就差不多。”
紀太太拉緊紀玉霖的手:“不能馬虎對待。”
紀玉霖搖頭:“我有分寸,你和爸爸彆總擔心。”
一家口在餐桌重新坐好,紀太太看兒子喝完一碗湯,嘴唇有了血色才微微鬆口氣。
她擔心地問:“最近是不是過度勞累了,才導致生病。”
紀玉霖以前的生活極其簡單且規律,一成不變的節奏突然被陸續打亂,紀太太前思後想,能想到的隻有這件事。
她說:“媽媽希望你交朋友,但不要急。假如因為這些事讓你心亂還生病,我……”
紀玉霖握住母親的手:“是我自己身體虛弱,不關任何人的事情。”
紀太太神情沒有比之前輕鬆幾分。
她說:“是媽媽關心則亂,你原來的生活圈子都習慣了,要改變也不是這一朝一夕的事情。”
紀玉霖笑容溫柔地說沒關係。
晚餐結束紀玉霖練了會琴,中途回房看手機短信,有一條是嚴琢的。
嚴琢詢問他身體恢複得怎麼樣,紀玉霖照著平時的語氣,告訴對方自己恢複許多。
他坐在床邊出神,看見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走近了貼在旁邊看,一眼望見樓下停著熟悉的車。
裴忍什麼時候來的?
他看著沒有動靜的聯係界麵,心緒微沉。
嚴琢:[米澤恩大師下周在國都劇院有一場鋼琴音樂會,要一起聽嗎?]
紀玉霖斟酌著怎麼回複,忽然看見裴忍走下車,高大的身軀就像雪夜裡的一棵鬆。
裴忍燃起一支香煙。
煙才亮了沒一會兒又被他滅了。
音樂自手心響起。
紀玉霖接在耳旁。
裴忍仰頭,似乎隔著漫天的雪看見窗後站立的紀玉霖。
裴忍說:“家裡熬有湯,還做了你喜歡的去骨虎皮雞爪,我帶了一份。”
紀玉霖還沒出聲,裴忍捋了捋發梢的雪:“外麵雪大風大,你彆下來。”
裴忍拎著食盒,在雪地裡疾步如風,平穩。
過程沒有切斷通話,裴忍把食盒放在紀玉霖家門前,又把從網上預定提前拿到門票墊在食盒下邊。
他聲音有點啞:“叔叔阿姨應該休息了,你出來拿吧。”
紀玉霖裹著睡衣溜去客廳開門,門外隻有裴忍留下的東西,人不在。
電話也掛了。
他抽出食盒下的音樂門票。
[為什麼隻有一張。]
裴忍坐回車裡,掩唇輕咳。
另一張票在他口袋,裴忍私心不讓紀玉霖約其他“朋友”去。
[米澤恩大師的門票一票難求。]
紀玉霖:[……嗯,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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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瑀在發小群吆喝“團建”,嚴琢看到,順手回了。
嚴琢:[下周沒有時間,改天。]
顧瑀:[你最近沒那麼忙吧?我好像聽說你找祈禮幫你定了什麼音樂會的門票?]
顧瑀腦子轉得快,他想起裴忍也找祈禮幫定了票,隱隱有些想法。
顧瑀:[你約的小紀同學,紀玉霖?]
嚴琢:[嗯。]
顧瑀:[……]
裴忍:[到時正好都有時間,一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