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重重瞪他一眼,“你簡直不可理喻。”
“是你不講道理,你給我讓開。”高主任也有點來氣。
“你讓開……”
兩個車間的一把手,就這樣當著眾人的麵不顧形象地吵了起來。
眼見越吵越上頭,宋知雨默默遠離了一些。
而蘇全勝與蘇全利看得目瞪口呆,車間內的其他工人也紛紛好奇地看過來,得知兩個主任為什麼事而吵,眾人霎時都露出與蘇家兄弟同款的神情。
蘇全勝好歹是個生產隊長,率先回過神,他著急地上前,生怕殃及無辜之犁,“兩位主任消消氣,大家夥都看著呢!”
說著他眼睛不停瞄向快要改造好的半自動犁,想要拯救犁於水深火熱之中。
劉主任與高主任根本不理他。
宋知雨見狀看了看屋外,陽光已經變成稍稍橘紅,意味著太陽已經西斜,然而犁還沒有完全改造好。
她皺了皺眉頭,回頭朝他們說道:“你們若是還沒商量好,能否先讓下位置,等我先做好收尾。”
話音落下,兩人驟然一靜,這時才反應過來,吵著吵著居然偏題了!
劉主任與高主任默契地瞪對方一眼,而後在一旁的板凳坐下。
宋知雨看了看他們,將手上的工具交給率先提出的劉主任,“我們按先後順序體驗,一人做一半。”
劉主任立馬得意地瞥向高主任。
高主任氣悶不已,情緒有些不滿地對宋知雨說道:“小宋同誌,我好歹也是你的主任,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呢?”
宋知雨淡淡地朝他一瞥,神色無辜地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不是修配廠的人,更不是農具生產車間的人。”
言下之意,他怎麼算她的主任?
此話一出,劉主任頓時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高主任則被噎得差點要背過氣去。
兩人在宋知雨的指導下,認真地給犁做好收尾工作。
蘇全利雖然表現得很不屑,然而從始至終,看得最認真的卻是他。最後他看宋知雨的眼神依然不算眼,不過麵上表露出來得情緒倒是收斂了許多。
而經過宋知雨指導的劉主任與高主任,此時神色都有些恍惚,沒有上手他們不知道,宋知雨剛才那些看似簡單的手法,居然那麼難!
不光要掌握技巧,還得控製力度與時間,隻要有一項稍微出差錯,連接就沒有那麼順滑與牢固。
一人對視一眼,同時脫下手套。
“小宋同誌啊,忙活一個下午,肚子應該餓了吧?”高主任說道。
劉主任緊跟其後,“既然犁已經改造好,也該去吃飯了,我們一邊走一邊聊?”
宋知雨聞言若有所思地挑眉,對兩人說稍等,隨即將改造好的半自動犁交給蘇全勝,又叮囑幾句注意事項,這才與高主任劉主任一同出去。
她絲毫不知自己的離去,在修配廠掀起了軒然大波。
工人與學徒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們背影,眾人想象中宋知雨被會批評,要求賠償的事情通通沒有發生,使得大家都震撼不已。
不過這些宋知雨通通不知道,此時她正與高主任劉主任在修配廠的乾部食堂吃飯。
吃過飯,太陽還沒完全下山,絢爛的晚霞如同潑墨油畫般掛在碧藍的天空,放眼望去,橘黃色的陽光灑落在綠油油的地上鬱鬱蔥蔥的山林的。
宋知雨就是在這樣一幅,絢麗得猶如畫卷的畫麵中回到宋家。
李春蘭早已在門口等著,見到她就立馬著急地迎上去,上下打量一番,見宋知雨身上沒有不妥,麵上的緊張才消退些,詢問道:“怎麼樣?還順利吧?”
宋知雨點點頭,與對方一同走進院子,“很順利。”
院子裡。
平時吃過飯就躺屋子裡的宋一成,此時難得拉著一把椅子坐在院子裡,宋知豐也沒有回屋,拿了一本書在門檻上看。
宋知雨沒忍住笑了下。
宋一成恰好看見,沒忍住皺了皺眉頭,“怎麼出去一趟,回來就一臉傻樣?犁沒有改造好,被蘇全勝罵了?”
宋知豐也從書裡抬起頭看向他,麵上表情嚴肅,活像她點頭,他馬上就要去為她討公道的模樣。
宋知雨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些,“犁改造好了,你們就放心吧。”
宋家幾人聞言,頓時以肉眼可見的程度齊齊鬆了一口氣。
李春蘭放下一樁心事,頓時就變得興奮起來,興致勃勃開始詢問她改造犁的過程。
宋知豐在一旁沒忍住提醒,“邊說邊吃吧,不餓嗎?”
李春蘭這才反應過來,“對對,鍋裡給你留了菜,我去給你端!”
說著就要走進廚房。
“等等。”宋知雨眼疾手快拉住她,“我已經吃過了。”
“啊?”李春蘭一愣,疑惑地皺眉,“吃過了?在哪兒吃?”
“在修配廠的食堂。”
此言一出,李春蘭倏地瞪大眼睛,“不是修配廠的工人也可以去修配廠食堂吃飯?”
宋知雨猶豫了下,“應該不可以吧,可能因為有老員工帶,所以我可以去?”
宋家幾人聞言頓時露出恍然的神情,李春蘭點點頭:“看來是這樣沒錯。”
大家沒以為她跟蘇全利一起吃飯,畢竟幫忙把犁修好,這麼大一件事,吃個飯不為過,因此誰也沒有問她具體跟誰吃飯。
而宋知雨在末世自小就是孤身一人,並沒有像人解釋太多的習慣,彆人不問她也不會主動去說。
此時,宋家大門外。
方才瞧見宋知雨從外邊回來的人,在她們離開之後,十分迅速而八卦地湊在一起。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都住在一個村子,與北河生產隊又是隔壁,雖然兩個生產隊不對付,但仍然有許多沾親帶故的人家。
宋知雨會修犁幫北河修犁的事情,不知從哪兒就傳出來了,在村民中瘋狂流傳,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除了宋家與李勝利家,幾乎人人都知道了。
然而南河生產隊的人對此是抱著質疑態度的。
“我聽說知雨回來了?表情看上去很正常,說不定她真的會修犁呢。”
“怎麼可能喲?以前從來沒聽說過,更彆說她還生病燒壞了腦子,記性都不好了。”
“還真是有道理,就算她從前藏著掖著不讓我們知道,現在燒壞了腦子,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還能記得怎麼修犁?這不是胡扯嗎?”
“那完了呀,要是知雨不會修,北河生產隊不得找我們晦氣?”
“你怕什麼?就算想找,他也要有膽子來才行,上午大家夥可都看見了,是北河的隊長先來找知雨的,可不是我們主動去找人家的。”
“沒錯,計算北河要來,我們南河就是好欺負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就這樣聊了起來,不過話裡話外雖然充滿對宋知雨的不信任,然而卻也是帶著滿滿維護的。
南河生產隊就是如此,儘管對內會鬨矛盾,對外時,卻可以放下所有,一致對外!
宋知雨並不知道此時村民正在討論的內容,她隻是覺得今天的村民格外奇怪,總是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她。
她都直接當作沒看見忽略掉,然而李春蘭卻渾身不舒服,忍了忍沒忍住,眼睛瞪向最近的人,“狗蛋娘,你怎麼奇奇怪怪的,總是盯著我家知雨?”
狗蛋娘頓時露出尷尬的笑容,移開目光,不自然地解釋:“我就是聽說你家知雨會改造半自動犁,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李春蘭一愣,“你怎麼知道?”
宋知雨倒是沒有很意外,她們都沒有故意瞞著,大家會知道很正常。
旁邊圍觀的人也等著李春蘭和宋知雨回答,見狀有人沒忍住追問:“你彆管我們怎麼知道,先說是不是真的?”
李春蘭朝宋知雨瞥一眼,突然微微抬起下巴,神情得意又有點傲嬌地說道:“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說,半自動犁確實是知雨改造的。”
眾人:???
眾人沒想到這個地步了,李春蘭與宋知雨一人居然還能如此淡定地說謊,瞧瞧那小驕傲的神態,她們差點都要相信了!
“春蘭啊,你不要騙我們啊,從前我們可以都沒見過知雨會這檔子事呢!”南河與李春蘭最不對付的有福娘嗤笑著說道。
李春蘭當即拉下臉,“我家知雨會什麼,還需要跟你彙報不成?”
有福娘不屑地看向她:“是不需要跟我彙報,隻是宋知雨怎麼說也是南河的一員,她到處騙人,損壞的是我們南河的名聲!”
此言一出,原先覺得沒有關係的人,紛紛回過神來。
“對啊春蘭,有福娘說得對,咱們不能做這事兒。”
“就是,村裡還有需要男娃沒有說親呢,本來咱們窮就難討媳婦兒了,要是又傳出這檔子事,他們就真的難上加難了!”
“不管怎麼說,騙人就是不對的。”
“……”
說來說去,就是沒人相信半自動犁是宋知雨改造的,主要還是因為眾人根深蒂固以及先入為主的想法,要是沒有親眼見到,恐怕真的沒有人會相信。
李春蘭被氣得又羞又惱,她重重剁了幾下腳,卻又不知道如何解釋。
反倒宋知雨這個當事人像是沒事人一樣,完全不受影響。
就在這時,村口的位置不知道誰喊來一聲, “公社修配廠的乾部來咱們生產隊啦!”
話音落下,人群中一陣嘈雜,眾人紛紛又驚又喜地往那邊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