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雨神色不變地瞥他一眼,並沒有理他,隨即又望向滿臉認真的李國良,“都記住了?”
李國良猶豫了下,而後點點頭,“大概記住了一些。”
宋知雨探究地瞥他一眼,反問:“沒有彆的問題要問?”
李國良一愣,臉上閃過一抹糾結,隨即露出一副下定決定的表情,就著剛才宋知雨提到的內容,延伸出來兩個其他問題。
他說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宋知雨,眼見她沒有表露出絲毫不滿,神色從始至終都淡定平靜,不由得有些微微怔愣。
宋知雨隻當沒察覺到,如同對待曾經在實驗室裡學習的學生般,不但回答了他問的內容,甚至舉了兩個例子,讓他能更好理解。
李國棟看著她們交流,而自己聽得迷迷糊糊茫茫然然,不由變得十分緊迫著急。
他沒忍住打斷二人,“你們怎麼還搞排外呢,儘說一些我聽不懂的!”
宋知雨沒理他,而是問李國良,“你以前接觸過這些東西?”
原本以為李國良有基礎,多多少少是有點接觸的,沒想到李國良居然搖了搖頭。
他說道:“可能以為我爹是木工,我也自小就喜歡一個搗鼓,曾經也看過一些類似的書。”
宋知雨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李國棟見兩人光明正大地不理他,頓時就更氣了,他驀地伸手指了指宋知雨的鼻子,“你彆忘記拿了我爹的錢,想耍賴是嗎?”
李國良見狀臉上的表情立馬變了,低聲提醒說道:“大哥,你不要衝動,馬上就要考試了。”
宋知雨望向他,神色雖然沒有變化,然而李家兄弟二人都能察覺到她的不快,“你要是不想考試就出去,不要影響了彆人。”
李國棟的手不自覺就放了下來。
宋知雨繼續說道:“要是沒答應你爹,你覺得我現在會在這裡跟你說這些?”
李國棟被噎住,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不過依然梗著脖子說道:“誰能聽得懂你說的那些啊,而且我爹是我讓來幫我考試的,不是讓你來跟我說一堆廢話。”
宋知雨輕笑一聲,伸出手,“幫你考試是另外的價格,拿來?”
劉國棟倏地瞪大眼睛,有些生氣地說道:“我爹給過錢了!”
宋知雨好整以暇地歪頭,十分好脾氣地解釋:“那個是我教你們的,可不是幫你考試的。”
“什、什麼?”李國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娘的,你搶錢啊!”
李國棟突然過於激動,音量一時忘記控製,周圍的人聽見都沒忍住望過來。
倒是李國良倏地就笑了,他深深看宋知雨一眼,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當然,走之前沒忘記拉走李國棟。
宋知雨老神神在在坐著,仿佛沒感受到眾人研究而懷疑的眼神。
筆試的內容果真如同宋知雨猜想的那樣,是一些基礎的常識以及操作,就連什麼都沒聽懂的李國棟都會填幾題,即便如此,也足夠讓他開心膨脹了。
考完試之後,屋內幾乎所有人都愁眉不展的,隻有他嘴巴快要咧到耳根,直跟李國良嚷嚷著簡單。
監考的乾事都沒忍住看他幾眼,而屋內參加考試的同誌都向他投來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
李國良捂臉,小聲地提醒他:“堂哥,你低調一點,小心修配廠的同誌認為你不穩重。”
技術員需要很強大的耐心,過於不穩重確實不可取,李國棟聞言當即就收斂了,不敢再胡咧咧。
於是眾人的注意力沒再放到他身上,反而放到宋知雨身上,剛才大家都看見了,考試前宋知雨不知道跟他們說過什麼。
想到修配廠突然招技術員這件事與宋知雨就有關係,眾人不禁開始往陰暗的方麵想——
宋知雨是不是提前拿到試題了?
一時間門,這樣想著的人臉色都變得很不好看。
宋知雨隻當沒看見。
很快,考完筆試的眾人又跟著乾事去車間門,這一回考的是實物操作,主要測試上手能力,畢竟修配廠的技術員,操作性比紙上知識更重要。
她照例對李家兄弟說注意事項,周圍有心思活泛的人見狀,紛紛開始不經意似的靠近他們,一個個支起耳朵,就為聽清宋知雨與李家兄弟說什麼。
宋知雨:……
李國棟表情變得十分難看,在他心裡,他是花了錢才聽到宋知雨說的這些話,而周圍這些人居然想蹭他的錢,“你們要不要臉,怎麼偷聽彆人說話!”
有麵色薄的立馬不好意思地走開。
而臉色厚的隻當沒聽見,更有人直接反駁回去,“誰想偷聽你們啊?大家都在這個車間門,聽到不可避免,有本事你們就出去說。”
李國棟當即氣得要死,考試就在這個車間門裡,他們出去了怎麼考試?
就連李國良的表情都不太好。
倒是宋知雨沒有很在意,她見有些人聽得費勁,乾脆說得更大聲一些。
跟筆試不同,來車間門是要靠實操的,隻用嘴巴講肯定是不行,宋知雨乾脆直接用車間門裡的一些農具舉起例子。
很快她身前就圍了一圈人。
宋知雨不知道的是,車間門的窗戶外麵,此時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王廠長,另一個年輕男人身材高瘦挺拔,最顯眼的是與王廠長格外不同的白淨皮膚。
“那位女同誌是你們廠裡的技術員?”徐延年挑眉看著裡麵的人問道。
王廠長臉上帶著笑,眼角露出一抹褶子,“還不是。”
徐延年聞言微微有些詫異,“哦?”
王廠長解釋:“她就是把半自動犁改造出來的宋知雨同誌,現在正參加咱們農機修理廠的技術員考試。”
徐延年聞言探究的眼神立馬落在宋知雨身上,斯斯文文的,實在看不出像是能改造出半自動犁的樣子。
他略一沉吟,抬腳就走進車間門,“我們也去看看。”
王廠長一愣,反應過來連忙跟進去。
兩人走進來並沒有引起很多人關注,畢竟車間門裡都是來考試的,並不認識王廠長,而唯一認識的乾事又被人群擋住。
倒是宋知雨看見了,她朝王廠長點了點頭,目光掃過他身旁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眸子裡不由得閃過一抹詫異,她來到這個年代,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穿白色襯衫。
宋知雨就在這麼一個愣神的瞬間門,不經意對上了男人深邃的眸子,她表情不變淡淡點了下頭,隨即若無其事移開目光。
期間門宋知雨說話並沒有受到影響,甚至聲音都沒有停頓一下,平穩而有邏輯地朝眾人輸出。
徐延年:……
他是真的詫異了,從小到大哪個女同誌見他不是滿臉羞澀,還真是頭一回見到宋知雨這樣的。
徐延年不由得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難道他到興陽後,不知不覺變醜了?
不過很快徐延年的心神就不在這上麵,因為他被宋知雨說話的內容吸引了注意力。
他發現宋知雨居然在為同樣考技術員的同誌講解,徐延年定下心神,認真而探究地聽了一會兒,隨即發現對方並不是瞎說,而是講得很詳儘。
徐延年目光又落在宋知雨臉上,難道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的技術被人學了去?
彆說徐延年覺得驚訝,王廠長更是驚訝得合不攏嘴,沒人比他更懂技術員有多看重自己的技術,就算他們自己帶的學徒都是藏著掖著,不會全部都教出去。
而宋知雨現在在做什麼,她在教一群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當上技術員的人?
一時間門,王廠長看宋知雨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徐延年兩人很快走出車間門,又說回到發動機的事情上。
“縣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儘快想辦法修好它。”王廠長咽了咽口水保證。
徐延年倒是沒有很著急,“實在不行就送到彆的公社看看。”
王廠長心想,這哪成?!
***
考試的成績兩天後就出來了,不出眾人所料,宋知雨的名字果然在名單上。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李國良居然也考上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李勝利和李國棟看了又看,都沒有看到李國棟的名字。
李勝利麵色頓時就黑了下去,他先是惱怒地瞪李國棟一眼,隨即找到宋知雨,語氣質問:“知雨,為什麼上麵沒有你大表哥的名字?”
李國棟也很生氣,“對啊,為什麼李國良都在上麵,我的名字卻沒有?”
宋知雨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你們問人家修配廠的人啊,問我做什麼?”
李勝利一噎,想到交給宋知雨的那一塊錢,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惱得臉都有些紅了,“你不是說隻要給錢,就幫你表哥考試?為什麼上麵沒有他的名字,為什麼他沒考上?”
宋知雨聞言驚訝地瞪大眼睛:“我怎麼會有那本事?說好你付錢,我就教兩位表哥,可沒保證他們一定考上。再說國良表哥考上了呀。”
“那能一樣?”李國棟生氣地說道。
宋知雨無辜地眨眨眼睛:“怎麼不一樣?難道國良表哥就不是李家人?”
說到這裡,李勝利還不知道她被宋知雨耍了,那他就愧為南河的隊長了。
李勝利神色複雜地定定看宋知雨幾秒,隨即突然就笑了,“知雨啊,沒想到是我小看你了。”
說完他直接轉身就走了。
還在跳腳的李國棟見狀人都傻了,沒想到他老爹居然直接不管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