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蔣木恒平時說話也會注意含蓄一些,偶爾一高興就會忘記。
比如現在。
隻是他沒想到宋知雨的表現會如此雲淡風輕,仿佛他說的話與其他人沒什麼區彆,蔣木恒還是第一次遇見,不由得感到驚訝,同時覺得有些疑惑。
不過,不論心裡怎麼想,他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哈哈地開心笑著說道:“那我可就當真了。”
兩人又是一陣寒暄,這才說起宋知雨來電的目的。
宋知雨也不跟他兜圈子,開門見山地說道:“你也知道我現在是紅旗公社機械廠的廠長,目前機械廠剛成立不久,急需大量人才。”
蔣木恒當即就領悟到了,他有些詫異地問道:“你想讓我給你介紹,或者推薦?”
宋知雨臉上的笑窩深了深,“對,我想著蔣大哥在省城,又是在研究所工作,認識的有技術的人肯定很多,所以來問問你。”
“你這突然問起,我還真想不到。”蔣木恒沉思而猶豫的聲音在話筒裡響起。
“沒事兒,你慢慢想一下,我們紅旗公社機械廠的生存存亡,就看你的了。”宋知雨故意說調皮的話,用以緩解氣氛。
蔣木恒聞言頓時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沒好氣地說道:“你可彆,我沒有這麼重要,而且說實話,一時半會兒真的想不起有誰。”
宋知雨既然問到他,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工人,畢竟普通工人隻要培訓過就能上崗。
她想要的是技術員。
蔣木恒在心裡將認識的人都篩選了一遍,確實沒找到合適的人。
宋知雨有些失望地掛了電話。
可誰能想到,這件暫時無解的事情,晚上就峰回路轉,看到希望。
宋知雨如同往常那般回到南河生產隊,隻是今天南河生產隊的村口比平日熱鬨,村民們以宋一成為首站在村口,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麼。
“知雨,下班回來了?”有村民笑眯眯地打招呼。
宋知雨點頭,又好奇地走過去問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那人還沒回答,宋一成就朝她望過來,滿臉苦惱地說道:“今天去開會,今天會送幾位同誌到咱們生產隊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宋知雨一愣,還未反應過來,旁邊立馬就有人說道:“其實就是臭老九!”
“也不知道怎麼就來咱們南河,簡直就是添亂來了,誰不知道他們那些臭老九以前過著舒坦的日子,身子骨嬌弱,手無縛雞之力,來了也乾不了什麼活兒。”
“對啊,到時候要是生病,咱們還得給他們買藥治病。”
“什麼買藥治病,咱們不把他們拉出去批-鬥就很好了,還買藥治病?他們這些人人喊打的□□、臭老九,配治病嗎?”
“對,之前山橋生產隊病死的臭老九,不就是沒有辦法治病才死的嗎?誰會給他們買藥治病?”
宋知雨從開始就保持著沉默,她知道這段時間的曆史,知道其實很多人隻是由於政策,而受到迫害,他們都是無辜的,而且大多數人對社會有過貢獻。
聽到這裡,她終究沒忍住,看向說話的幾人疑惑而無辜地問道:“你們認識他們?”
幾人一愣,皆搖搖頭。
宋知雨眉頭皺著更深了,仿佛是真的不解與茫然:“那怎麼聽著,你們好像很厭惡他們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們曾經有過節。”
此話一出,有幾個臉色頓時變得不自然。
而其中一人很快反應過來,理直氣壯的說道:“那又怎麼樣?他們是臭老九,人人喊打的臭老九,我們討厭他們,批評他們不是很正常嗎?”
宋知雨聞言,臉上的表情立馬變得嚴肅鄭重,“你們說得沒錯,誰讓他們是臭老九,我們一定要好好教育、批評他們。”
話音落下,在場眾人看向宋知雨的眼神都變得有些詫異,而宋一成則是鬆了一口氣。
以剛才宋知雨的表現,眾人都以為她要為下放的人說話,有看不慣她的人甚至暗暗得意,就要抓到她的把柄了。而宋一成則是提起心,生怕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誰也沒料到她最後居然會這般說。
“行啦,分配到咱們隊裡,咱們就接收。”宋一成皺著眉頭,說到這裡頓了頓,用警告的眼神瞥那幾人一眼,“每個人做好自己的事情,他們不惹事,咱們也不要故意去招惹他們。”
宋知雨乖巧點頭,“好。”
那幾人見狀撇了撇嘴,明顯就是不以為意的模樣。
宋知雨見狀望向宋一成。
宋一成:……
他隻當沒有看見,扭頭重新看回正前方,沒過多久,拖拉機發動機的聲音傳來。
“回來了,栓子帶著人回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人群突然傳來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