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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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完那句“費爸爸”以後,殷酥酥足有十秒鐘的時間,完全石化。她舉著手機、微張著嘴巴,表情木木地呆坐原地,一臉“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剛剛乾了什麼”的表情。
旁邊的梁靜正在喝水,也被驚到,一口水嗆進氣管,悶悶咳嗽起來。
電話那頭的費疑舟聽見這陣咳嗽聲,淡淡地問:“你和朋友在一起?”
“是……的。”殷酥酥回過神,欲哭無淚地扶額,悔得想把舌頭咬掉。
天呐。
她剛才是腦子抽了嗎?怎麼會把“費先生”喊成“費爸爸”啊。
相較而言,莫名其妙被抬了一個輩分的費疑舟倒是格外淡然。他嗓音從手機聽筒傳出,直接鑽進殷酥酥的耳朵,清淩淩的悅耳,因那距離太近,又顯得親密無間:“那你現在方不方便接我電話?”
殷酥酥臉蛋燥燥的,聽他說完,不由微怔。
美女身邊從來不清淨,殷酥酥臉蛋美身材好,從考入影視學院的第一天到現在,對她有意思的大款煤老板就沒斷過。這些有錢有勢的老總大多有家室,背著正宮太太在外頭亂搞,今天捧這個明星,明天玩那個嫩模。
在他們眼裡,殷酥酥這樣的女演員,靠臉吃飯賣笑,與夜總會的高級公關沒兩樣。他們看得上她,願意給她砸錢,已經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她應該感恩戴德,如果拒絕,就是不識好歹給臉不要臉。
殷酥酥不是第一次接到富商闊少的電話,但卻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如此自然而然地征求她意見,詢問她是否方便。
儘管,這隻是一次沒有任何肢體接觸的接觸。
殷酥酥明白過來。
娛記狗仔最喜歡誇張博噱頭,她不想太多人知道她認識費疑舟,怕傳出緋聞,影響自己的口碑。費疑舟知道她的顧慮,於是尊重她,配合她。
要到她家附近出現,就秘密新購一台車。
要跟她通個電話,也會考慮她旁邊是否有生人。
一股很微妙的感受從心尖處彌漫開,像是蒸騰的熱氣,令本就燥熱的夏末更加悸動。毫無意識地,殷酥酥嘴角輕微上揚,綻開一抹淺笑。
“我和我經紀人在一起吃午飯。”殷酥酥沒有回避梁靜,問:“您有什麼事嗎?”
費疑舟靜了幾秒,說:“沒什麼特殊事項。就是想問一下殷小姐,我的珠寶怎麼樣了。”
殷酥酥拍拍腦門兒,想起這茬:“啊。應該已經到國內了,我稍後問過品牌方再給您回電話,可以嗎?”
費疑舟:“好。”
“嗯嗯。”殷酥酥餘光瞥見助理許小芙已經從洗手間出來,正往回走,心一慌,連帶著語速也加快幾分:“如果沒有彆的事,我先掛了哦?”
“好。”費疑舟捕捉到她語氣裡那絲可愛的驚慌,很淡地勾了勾唇,“再見。”
“拜拜!”清亮女聲匆匆落地,繼而電話被掛斷,滿世界隻餘忙音。
京城南
郊,一處私家馬場占地萬坪,豢養著數十隻名貴馬匹。
正午日頭正盛,天空雲卷雲舒,微風徐徐吹拂,幾隻血統純正的阿拉伯馬正在散步,慢悠悠甩著尾巴,偶爾吃幾口飼養員喂到嘴邊的食物。
室內休息區開著冷氣,溫度適宜。
費疑舟長腿交疊,正以一種十分閒適的坐姿坐在沙發上,結束通話後,他眉眼清冽,緩慢放下了舉在耳畔的手機。
“欸?大哥,你怎麼還沒換衣服啊。”說話的嗓門兒清脆洪亮,穿透力也強,直直從休息室的大門口飄入。
費疑舟抬起頭,一個身著馬術服的年輕女孩兒笑盈盈朝他走來。
費家七個兄弟姐妹,全是清一色的高個子,彆看六小姐費雯曼是個姑娘家,她的身高也足有一米七六。長筒馬術靴包裹著勻稱修長的小腿,頭盔隨意抱在手上,長發在腦後束起高馬尾,整個人看著美豔酷帥,英姿颯爽。
費疑舟:“剛打了個電話,正準備換。”
費雯曼兩手往胸前交叉一橫,驕矜不滿道:“這個何建勤,我昨晚上就跟他打過招呼,
讓他今天不許用工作的事打擾你,他這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啊。”
話音剛落,一身馬術裝的費聞梵也邁著步子懶耷耷地走進來。他勾過費雯曼的肩膀:“行了小六,大哥平時那麼忙,能抽空到你這兒來一趟就不錯了,工作的事總歸更要緊。大姑娘了,懂事點。”
費雯曼揚起下巴:“說得像是我求你們來。我新引進的三匹純血馬,專門邀請你們來試騎,不稀罕算了。”
費聞梵知道費雯曼熱衷馬術,也喜歡養馬,這兩年投入在這個馬場的花銷遠超九位數。引的三匹純血馬,單隻售價均在六千萬美金以上,費雯曼重視得很。怕惹妹妹不高興,連聲道:“誰不稀罕了?你六小姐一發話,我和大哥就來了,不都是想讓曼姐你帶咱開開眼,可彆給我們胡亂扣帽子。”
“行吧。”六小姐這才滿意地笑笑,跟兩個哥哥打完招呼便先出去了。
陽光照耀下,費雯曼從馴養員手裡接過馬繩,牽著純血馬走了幾步,而後腳下發力,一個利落的翻身上了馬背,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是行家。
休息室內,費疑舟好整以暇靠著沙發靠背,透過落地窗觀賞妹妹騎馬,臉色無波無瀾。
費聞梵在邊上看了費疑舟兩眼,腦中浮現出幾分鐘前,他在自家大哥臉上窺見的溫和淡笑,心頭暗自有了猜測。
費聞梵八卦兮兮地低聲問:“大哥,剛才不是何生的電話吧?”
費疑舟聞聲,涼涼瞥去一眼。
費聞梵乾咳兩聲摸摸鼻子,乾笑著說:“我也就隨便一問,沒想打聽。”
費疑舟:“剛才和我通電話的是殷酥酥。”
費聞梵:“……”
完全沒料到費疑舟會這麼直白地回答自己,四少爺雙目微睜,一時竟不知道做什麼反應。
費疑舟眼神寡淡得很,不看費聞梵,自顧自瞧著小六一勒韁繩縱
馬躍起,連人帶馬漂亮地騰空,越過高欄。口中漫不經心地又說:“昨兒我推的人來試了戲,四爺看她怎麼樣?”
費聞梵剛才那陣驚訝勁兒都沒緩過去,緊接著又被驚了第二次。
隻是這一回,不算驚訝,更像驚嚇。
費疑舟自幼養在國外,直至大學念完才正式回國,長居京城。費聞梵很少聽費疑舟說地道的京城話,到底是正根正枝的費家嫡長子,隨口這麼一說,京片兒十足,那聲“四爺”更是喊得耐人尋味,配上他慢條斯理的語氣,平添威懾力。
費聞梵又不是傻子,被敲打了一回,什麼都門兒清了。
他笑笑,分外誠懇地說:“哥,我瞧那姑娘挺好,特彆好,薑老也說她前途不可限量。女一號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