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你要注意身體。”張秀清頓了下,又道:“對了,我給你寄了兩箱蜂蜜,看快遞信息顯示已經到貨了。”
殷酥酥聞言很欣喜,但沒高興上兩秒鐘又擔憂起父母的身體狀況,懂事地說:“媽,這裡是京城,什麼東西都買得到,我什麼都不缺。蜂蜜那麼重,你和我爸腰腿都不好,寄東西還得專程跑去幾條街以外的快遞公司。以後什麼都不要寄了。”
殷媽媽語氣嚴肅:“你這小娃娃,外麵的東西哪有自家人做的放心。那些蜂蜜都是你三姨娘家自己養的蜂產的蜜,純天然,一點添加劑都沒有,好得很!”
“對對對,你說得對,媽媽給我的永遠是最好的。”殷酥酥心裡動容不已,拿老媽沒辦法,應承下來,附加一句膩歪歪的方言版美女撒嬌:“還是老媽對我最好呢。”
張秀清笑了幾聲,繼續叮嚀:“媽媽跟你說,你去把快遞取了,把蜂蜜給小梁她們分點,再送一些給你們領導。你一個人在大城市,要會為人處世。”
殷酥酥:“知道啦。”
掛完電話,梁靜笑著問:“阿姨跟你說什麼?”
殷酥酥:“沒什麼。就是說寄了老家的蜂蜜過來,讓我分給你和小芙,再送一些給領導。”
“那你可得替我謝謝咱阿姨。”梁靜彎唇,邊說邊替殷酥酥收拾東西,純粹閒聊的口吻,譏諷:“不過說實話,人與人之間都是相互的,你對我好我才對你好。咱公司那些高層,一個個拜高踩低又沒幫過你什麼,這麼好的東西送給他們,還不如喂狗呢。”
人與人之間……
都是相互的。
梁靜的話語說者無心,殷酥酥這廂卻聽者有意。她低著腦袋眸光微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沒有再說話。
*
傍晚回到樟樹巷,她在小區驛站借了個小推車,將兩箱沉甸甸的蜂蜜放上去,推著往家走。
一路思考糾結。
直至家門口,她才咬咬牙心一橫,揪著頭發、無比嚴肅而鄭重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決定一下,說乾就乾!
殷酥酥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裡找到一個備注名,進入短信對話框,哐哐哐,敲字如下:
【費先生,上次熱搜的事,真的非常感謝你。我媽媽從老家寄了蜂蜜給我,我給你送一些過來吧?】
敲完讀一遍,覺得太囉嗦,刪光。
再輸入:【費先生,謝謝你幫我撤那個黑熱搜,我給你準備了一些蜂蜜當禮物,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方便,我給你送來。】
敲完讀一遍,還是不對勁,再刪。
刪刪敲敲,敲敲刪刪,就這樣往複數次之後,殷酥酥耐心耗光了。索性大剌剌直接打出五字箴言,摁下發送鍵。
夜空另一端,京城南部新區,在叢叢林立的萬千鋼鐵巨獸中間,鋪陳著一座
中式園林彆墅園區,由明清時的親王府邸直接改建而成,占地數千坪,碧瓦飛甍,綠樹成蔭。
棋室內,四株金絲楠木支起一方雅致空間,嫋嫋煙霧升起,是獸耳香爐裡焚著的龍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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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節如玉的指銜起一枚黑子,舉棋落定,再以白子博弈。
費疑舟臉色冷沉,正要走下一步,餘光瞥見棋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他拿起來。
短信箱裡有一條新消息。
殷酥酥:【您吃蜂蜜嘛?】
費疑舟:“……”
費疑舟靜了靜,指尖摁動屏幕,回複電話那頭的姑娘:【吃。】
幾秒光景,小姑娘的回複又彈出來:【我媽媽給我寄了兩箱蜂蜜,我自己一個人要吃好久好久。您吃的話,我送您一箱?】
費疑舟再回:【好。】
*
樟樹巷公寓這邊,看著對話框裡彈出來的這個“好”字,殷酥酥眼睛噌的一亮。
接受了!
殷酥酥本來還苦惱,擔心以的他身份財力,會看不上她老家三姨娘釀的蜂蜜,從而婉言相拒。沒想到就這樣接受了?
她心裡開心,嘴角也不自覺便揚起道弧度,興衝衝地繼續打字。
殷酥酥:【那您什麼時候有時間?給我發一個方便收貨的地址,我給您送來。】
這條消息發送出去,對方卻遲遲未再回複。
殷酥酥捧著手機瞪著眼,等了幾分鐘,料想費疑舟是忙其他事去了,便聳聳肩,拿起換洗衣物洗漱去了。
夜色漸深,月亮悄悄爬上了樹梢。
膝蓋的傷其實已經不太疼了,但殷酥酥怕傷口沾水,不得不格外小心。慢悠悠洗頭洗澡,慢悠悠擦乾身體洗內衣,慢悠悠打掃浴室衛生。
等殷酥酥做完這些事,跛著腳重新拿起手機一瞧,她傻了。
足足六個未接來電,全是她通訊錄裡備注為“費先生”的人打的。
殷酥酥:“……”
金主大佬打來電話,沒接到不可怕,可整整六個都沒接到,事情就有點嚴重了。怕對方生自己氣,殷酥酥手忙腳亂,用最快的速度點了回撥鍵。
沒響兩聲,接通。
“喂費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洗澡,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殷酥酥調用出自己最甜美悅耳的聲音,解釋得慌慌張張。
費疑舟的語氣如舊溫雅,紳士而平靜地說:“殷小姐,我在你家小區門口。”
“哦哦哦……”殷酥酥下意識地回話。回完發現不對勁,整個懵掉:“等等。你說什麼?”
費疑舟:“我在你家小區門口。”
殷酥酥非常迷惑,驚得聲音都跑調:“你在我家小區門口做什麼?”
費疑舟:“拿我的蜂蜜。”
殷酥酥:“……?”
“你不是問我什麼時候有空麼。”費疑舟淡淡地說:“現在就有。”
殷酥酥:“……
???”
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殷酥酥怔住了,一時半會兒根本反應不過來。她捏著手機原地石化,直到窗外一道閃電劃過,森森白光照亮半邊天,她才如夢初醒般回魂。
殷酥酥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磕巴問:“你、你一個人來的嗎?”
費疑舟:“阿生跟何助理也在。”
聽見還有另外兩人在場,殷酥酥鬆了口氣,懸著的心也稍稍回落幾分。
費疑舟紳士地說:“蜂蜜比較重,如果殷小姐方便的話,我可以上樓親自來取。”
“呃……”
殷酥酥摳摳腦殼,心想:這會兒又是閃電又是打雷,明顯快下雨了,總不能讓太子爺等在她樓下淋雨。而且他們一行是三個人,讓他上樓……應該也還好?
思索著,殷酥酥回答:“那你們上來吧。”
這時,聽筒那頭傳來何建勤的聲音,像是正在小區門口和保安交流。何助理恭恭敬敬地說:“先生,要做訪客登記。請問殷小姐住哪棟樓?”
殷酥酥扶額。腦補了一下堂堂費氏大公子被她小區的保安大爺攔在門外的畫麵,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等費疑舟開口,她便飛快報上具體房號:“10-2-701,我住10棟2單元701戶。”
掛斷電話,殷酥酥還出於半蒙圈狀態,捏著手機出神。幾秒後猛地想起什麼,低呼一聲糟糕,嗖一下將丟在沙發上的外套拾起,扔進洗衣機,又火速用洗地機拖了遍客廳,最後忙慌慌地打開碗櫃,翻出三個客用水杯,洗淨擦乾。
時間卡得剛剛好,做完這一切的同時,門鈴聲響起,清脆的兩聲“叮咚”。
殷酥酥捋了捋頭發,走到玄關處,邊開門邊不好意思地說:“我家裡比較亂,讓幾位見笑……”
門一打開,她徹底傻眼。
哪兒來的“幾位”。
門外的男人罕見未著正裝,淨白襯衣搭配藏藍色長褲,愈發顯得寬肩而腰窄,長腿筆直,清挺如玉。除他以外,哪有何助理跟阿生的影子。
殷酥酥呆呆地問:“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一米九的身高賦予費疑舟得天獨厚的貴氣。他垂眸斂眉看著她,分明是鬆弛散漫的姿態,卻不怒自威,無端令人感到壓迫:“你一個姑娘家獨居,何助理他們不好意思上來,留在門廳等候。”
不知哪根筋沒搭對,殷酥酥嘀咕著脫口而出:“他們不好意思,費先生你就好意思?”
話音落地,周圍驟然一靜。
沉默,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蒼天啊大地啊,她怎麼忽然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殷酥酥那個悔啊,尷尬到腳趾抓地,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在心裡罵了自己八百遍。就在她欲哭無淚,在心中瘋狂禱告大公子沒有聽清自己那句靈魂吐槽時,大公子本尊開了金口。
費疑舟風輕雲淡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你麵前,我的臉皮總能自動變厚。”
殷酥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