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也想得到,費疑舟這個時候找她會是因為什麼。
暗自緩了個深呼吸。
她手指右滑將電話接聽起來,麵露微笑,對著手機溫柔而甜美說:“費先生,午好。請問有什麼事?”
男人低沉的嗓音從聽筒內傳出,刺激她耳膜,清清冷冷的好聽。他十分平靜地問:“你吃午飯沒有?”
“……”殷酥酥本以為他是為那條熱搜來興師問罪,乍一聽見這個問句,她怔愣半秒,下意識便乖乖回答:“我吃過了。”
“我還沒有。”
“……哦。”殷酥酥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言下之意,木呆呆回了個單音節。
最後,還是暗搓搓在旁邊偷聽的許小芙,恨鐵不成鋼地翻了個白眼
,手指輕捏她胳膊,用口型誇張提醒,她才回神,連忙清了清嗓子補充地問:“那我陪你一起吃吧?”
費疑舟:“好。”
太子爺這個節骨眼兒上的召見,不去顯然不行。殷酥酥微皺眉,快速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你現在在哪兒,我開車過來找你。”
“你家樓下。”
“……”
掛斷電話,殷酥酥飛快將早上被偷拍時穿的休閒衫脫下,穿上一身風格迥異的黑衣長褲馬丁靴,墨鏡一戴,口罩一捂,悄悄摸摸地下了樓。
今天的熱搜緋聞如此炸裂,換成其他名氣大點的女星,家門口必定已經被狗仔圍堵得水泄不通。可反觀殷酥酥這兒呢?清風雅靜,一片太平,大爺大媽在公共區域打著太極吹著牛,連遛彎兒的流浪狗都沒多出一隻。
住址沒被曝光,殷酥酥感到慶幸的同時,忍不住在心裡給平素低調的自己點了個讚。
所以說,有時候當個糊咖也沒什麼不好。
糊是最好的保護色。
神遊天外間,人已經走到黑色邁巴赫跟前。
殷酥酥很謹慎,再三左右觀望後才拉開車門,貓著腰飛快地鑽了進去。反手一帶,把門關緊。
輕飄飄的一聲“砰”。
像煙囪冒出一股氣,縹緲地散進茫茫雲霧裡。
“費先生。”殷酥酥主動跟後座的人打招呼,同時手上動作,把口罩墨鏡卸除乾淨。
旁邊,費疑舟頭枕椅背閉目養神,聞聲,掀眸看了她一眼。
印象中,每次來見他,她總是顯得慌張而匆忙,那額角的細汗和紅潤的雙頰,稍不留神,就會令人產生她對於見他這件事,格外迫不及待的錯覺。
配著這副甜膩的嗓音和楚楚動人的臉龐,整個人乖得像隻貓。
端詳殷酥酥幾秒後,費疑舟的目光收回去。沒有跟她搭話,他隻是冷淡地目視前方,吩咐下來一個地名。
駕駛室裡的阿生應了聲是,將引擎重新發動。
作為德國領先的超豪華汽車品牌,邁巴赫的全線產品,無論是外觀還是內飾,都精細得無可挑剔。每次坐上這輛車,殷酥酥都會忍不住左打量右打量,欣賞這個兼具實用與藝術的工藝品。
可今天她沒這心情。
那條影響心情的注水熱搜隻是其次,更重要的原因,來源於她身邊的男人。
從她上車到現在,她熱情的招呼,費疑舟充耳不聞,她友善的目光,費疑舟也視而不見。
他不想理她。
這冷淡疏離的態度令她不自在。而在不自在之餘,她又隱隱產生了一種窘迫。
殷酥酥想,費疑舟一定也看見了那些動圖和照片,也看見了那些無中生有的謠言。
她想,費疑舟應該很生氣。
費疑舟也確實有憤怒的理由——自己不惜一切代價,找來的周全長輩心願的“妻子”,居然和男明星鬨出了桃色新聞,沸沸揚揚,沒有哪個正常人能咽下這口氣。
她想,今天他找上門來,應該是為了取消和她協議結婚的口頭協議,或許還會認為她令他顏麵掃地,對她冷嘲熱諷一番,再收回他給予她的所有……
心口仿佛壓了一座石山,悶悶的,重若千斤。
殷酥酥呼吸吃緊,纖細雪白的指在膝蓋上收攏,將衣擺的布料抓得皺皺巴巴,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氣吐出來,鼓起勇氣,說:“如果你今天找我,是想通知我口頭婚約作廢,那麼我同意。你幫我拿到的《凡渡》女一號角色,我會拿出所有片酬,作為你幫助我父親的謝禮。也算兩清吧。”
話音落地,車裡還是死靜。
駕駛室裡的陳誌生:“……”
副駕駛席的何建勤:“……”
坦白說,來樟樹巷的路上,何助理其實構想了無數個可能性。見到他家老板,殷酥酥可能會立刻為熱搜的事解釋道歉,可能會軟著嗓子撒撒嬌,也可能會委屈地掉眼淚。
總之何助理十分確信,以上做法無論是哪一種,都能令老板立刻消氣。
何建勤是萬萬沒想到,殷酥酥會直接說出這麼一番話。
何生無力扶額,在心裡給她比劃了個“阿門”——平時看著挺聰明的女孩子,怎麼關鍵時候是個傻仔……
後座。
費家大公子眯了下眼睛,薄潤的唇抿成一條線,不做聲,眼底明顯又添幾絲嚴霜。
行車途中,自始至終沒有人說話。
數分鐘後,邁巴赫駛至一間高檔中餐廳大門口,停下。旋轉的玻璃門前是一座重型噴泉池,幾隻栩栩如生的仙鶴石雕矗立在煙霧中,仙鶴吐息,諸事大吉的寓意。
何建勤率先下車,繞行至後座拉開車門,幾個穿製服的侍者也恭恭敬敬上前,抬手護住車頂,恭迎貴賓大駕。
費疑舟和殷酥酥一前一後下來,身著新中式工作服的禮儀女郎在前引路,畢恭畢敬地將兩人引進雅間。
坐下來,開始點餐。
費疑舟眼皮垂得低低的,麵無表情在菜單上畫了幾個勾,遞回。
“一位請稍候。”服務生含笑地弓了下身,退出去。
於是,令人窒息的寂靜便開始蔓延,從邁巴赫的車廂,延續進這古色古香的雅間。
沒辦法,太子爺不理人,殷酥酥隻好喝了口茶,自娛自樂。
剛點亮手機屏,很巧,一則微信消息彈出來。
殷酥酥隨手點開。
是她和梁靜許小芙的三人群,群名叫“富婆孵化園”。
許小芙:?!!你們看到了嗎?熱搜忽然沒有了!主持話題的營銷號和幾個轉發量破萬的營銷號也都把微博給刪除了!
梁靜:……
梁靜:我還在跟曲雁時的經紀人溝通,馬上我看看。
梁靜:……臥槽……真的什麼都沒了……
許小芙:毫無痕跡……我甚至都開始懷疑剛才是做夢了……
梁靜:曲雁時那邊也發現熱搜被撤了,集體懵逼。
許小芙:那可是爆詞條啊,撤下去得花不少功夫吧?這才多長點時間,誰有這能耐?
梁靜:!
許小芙:!
梁靜:@殷酥酥你找費疑舟了?
許小芙:金主爸爸牛哇!!!
“……”屏幕這端的殷酥酥茫然兩秒,切入微博界麵瀏覽一圈,又更加茫然地回來了。
殷酥酥:……
殷酥酥:我沒找他啊。
梁靜:啊?
許小芙:那熱搜怎麼突然撤了?
殷酥酥:他就在我對麵,馬上我問問。稍等。
噠。
殷酥酥熄滅手機屏。
她抬起頭,晶瑩的眸望向對麵,眨了眨眼,遲疑片刻才試著出聲:“費先生?㈧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不知是心虛還是害怕,那嗓音聽起來很柔很低,輕輕曼曼。鑽進費疑舟的耳朵裡,無端多出幾分勾引的意態。
他仍不應聲,卻終於向來她投去今天的第一眼,眸色很深,霧沉沉的。
“那個熱搜……”殷酥酥咬了下唇瓣,續道:“是你撤下去的?”
費疑舟:“是。”
分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卻還是令殷酥酥詫異地睜大了眼。一時半會兒沒組織出更多的語言,她囁嚅片刻,隻擠出兩個字:“多謝。”
說完,她又沒了話,雅間內大氣不聞。
但這一回,沉寂沒有機會吞噬所有。
費疑舟沉沉的眸盯著她,驀地開口,發出了一個很平靜的命令:“你過來。”
殷酥酥不解。但還是依言站起身,從餐桌的這頭,輕盈地走到了那頭,走到了他身前。
古色裝潢貴氣並且雅致,費疑舟端坐在紅木餐桌的那一頭,西服筆挺眉眼如畫,被周圍的景一襯,便也成了景,端方得不染半分塵埃。
就是這樣一個謙謙君子般的男人,卻忽然伸出手,溫柔地鬆散地隨意地,同時也不容抗拒地,捏住了她纖白的腕骨。
“……”殷酥酥愣住。
手腕在他骨節分明的五指間,他姿態麵容都太過冷柔,甚至令她慌亂得忘了躲。
“多謝,兩清……”費疑舟語調娓娓而平緩,慢條斯理,嘴上回味著姑娘的話,指腹懶洋洋在她細膩柔滑的肌理上摩挲,仿佛愛.撫一件最珍貴的藏品,“遇上丁點事,你就把反悔的說辭想好了?”
殷酥酥意識到他好像誤會了什麼,正要開口,腕上卻驟然襲來一股力,拽著她也護著她,跌進他懷中。
殷酥酥坐在男人的腿上,身體被他包裹,呼吸被他攪亂,所有吸進肺腑的空氣全是他身上的冷香。她既羞又惱,隻一刹,小巧雪白的臉漲得通紅通紅。
“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麼小氣。明知道你的品行,看見那些照片,還是忍不住不高興。你呢?隨便解釋兩句就能過關,偏偏要提‘兩清’。”很近很近,費疑舟不費吹灰之力鉗製住她。
他的指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臉,動作不容抗拒,貼近她耳側的唇卻又無比溫柔,輕聲道:“這麼可愛的一張嘴,怎麼就永遠說不出一些中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