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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台之上, 身著神聖白紗的殷酥酥一席話說完,偌大的宴會廳有刹那寂靜。
而在殷酥酥對麵,清矜英俊的新郎麵容平和, 眼睫微垂, 深深凝視著他的新娘, 目光深邃如海。靜默片刻後, 他方很輕地彎了彎唇, 以半開玩笑的語氣散漫回道:“這番誓詞著實讓我感動。老實說,如果不是我情緒控製能力比較強,我可能已經要掉小珍珠了。”
話音落地, 現場賓客俱是一陣失笑,為費氏話事人萬年也難得一見的風趣幽默。
唯有殷酥酥在聽完費疑舟的話後, 顯出絲怔然。
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隻有她知道。
咫尺距離, 她清楚地看見,男人向來靜若寒淵的深邃雙眸, 此刻竟略微泛紅。他注視著她,仿佛有萬千深情要傾訴, 仿佛千言萬語也說不儘。
隨後,擴音音響內便響起一道清雅沉穩的男聲,每個字都不緊不慢矜平自若,卻又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清清楚楚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敲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費疑舟目光定定落在殷酥酥身上,緩聲道:“殷酥酥小姐,其實捫心自問,我是一個單調、乏味,甚至有些刻板的人, 但是,從你闖入我生命的那一刻起,我一成不變的人生四季,就被塗上了五彩繽紛的顏色。你是我明媚的春,是我熱烈的夏,是我溫婉的秋,也是我隱秘的冬。”
“……”聽到這裡,殷酥酥抑製不住內心的動容與歡喜,抬手捂住嘴唇,淚濕了眼眶。
稍顯模糊的視野中,她看見男人英俊的麵容褪儘往日的冷厲與沉肅,顯出幾分前所未有的溫柔與虔誠,莞爾笑道:“那年初遇,蘭夏的街頭落下一場細碎柔和的雨,雨滴從我的眼滲進我的心,從此我便徹底淪陷,心甘情願為你俯首,成為你的不二之臣。”
“這種場合,優秀的男主角都應該對摯愛的女主角說一句’我愛你’。但我個人覺得,‘愛’這個詞不足以形容我對你的執迷癡戀。我想對你說的是,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信徒與千軍萬馬,為你披荊斬棘,也為你戰死沙場。”
最後一個字音落地的瞬間,殷酥酥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決了堤,奪眶而出。
往日裡表情管理深入腦海,隨時隨地都光彩熠熠美豔動人的女明星,直接在儀式台上,當著諸位來賓哭成了一個淚人。
眼淚鼻涕糊作一團,可謂是形象全無。
見此情景,費疑舟不禁很淡地勾了勾嘴角,抬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嗓音極低,半帶幾分揶揄:“這位新娘子,請你稍微控製一下。萬一有人拍了照發網上,你的醜照又要多一張。至於哭成這樣?”
“不都怪你嗎。”殷酥酥不住吸鼻子,抽泣著上氣不接下氣,睜大眼睛瞪他,也壓低聲,“說得這麼煽情,不就是成心想讓我哭。”
費疑舟輕輕一挑眉:“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絕對沒有半點兒刻意煽情的意圖。”
“切。”殷酥酥雙頰微熱,拿手背抹了抹臉蛋,嘟囔道,“好意思打趣兒我,你自己明明也感動得想哭!”
費疑舟:“是麼。”
殷酥酥湊近他幾分,小小聲嘲笑:“彆以為我沒瞧見,你剛才眼眶紅得跟兔子似的。”
“那又如何。”大少爺意態閒閒,耷拉著眼皮瞧他,非常坦然,“我媳婦文采斐然口才了得,我被自家老婆的誓詞感動到哭泣,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殷酥酥:“。”
他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然無言以對。
大寫的服氣。
就在這時,司儀先生聲情並茂地推進著流程,笑吟吟道:“費先生,您現在可以親吻您的新娘了!”
殷酥酥臉蛋驀地飛起兩團紅霞,一股莫名的緊張竄上心頭,她窘迫,下意識便垂下了腦袋。
下一瞬,便感覺到遮住自己整張臉的純白頭紗,被兩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給捏住一角,掀了開。
她眸光微閃,看見男人英俊的臉上從始至終掛著清淺笑色,從低處貼近上來,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唇與唇相觸的刹那,殷酥酥心頭不由更加動容。
這個吻,沒有任何上位者為愛低頭般的恩賜,他先俯低了身,由下而上,是騎士對公主的深愛與忠貞。
眼角的淚湧得更洶,殷酥酥抬起雙手用力抱住費疑舟的脖子,閉上眼,認真回吻他。
費氏雖是顯赫至極的高門,但老爺子費豫真和費氏二老都是低調性子,也充分尊重並愛著兩個小輩,在他們的思想觀念裡,阿凝和酥酥才是這場婚禮的絕對主角,他們隻是見證者與參與者,沒必要喧賓奪主,上台露老臉刷存在感。
殷自強和張秀清夫婦也沒什麼表現欲,加上老兩口勤勤懇懇一輩子,還是頭一遭見識到如此場麵,難免有些緊張。因此,在女婿小費同誌征求二老意見,詢問他們是否需要參與到儀式環節時,殷爸爸和殷媽媽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給予了婉拒。
於是乎,殷酥酥想象中會格外繁瑣複雜、充滿各種人情世故勾心鬥角、讓她一個頭便兩個大的超級豪門世紀大婚,出奇地輕鬆愜意,真情滿滿。
這個吻之後,便是殷酥酥的伴娘之一,許小芙同誌送上了對戒,並代表男女雙方親友團,向新人送上了自己最誠摯的祝福。
祝福過後,圓滿禮成,婚禮儀式便正式落下帷幕。
殷酥酥懸著的心總算落進肚子裡。她悄然呼出一口氣,在梁靜許小芙以及跟妝團隊的陪同下回到主臥,去換宴客穿的日常係禮服。
化妝師動作利落地幫她改換著妝發。
殷酥酥趁機喝了口慎叔送上樓的熱牛奶,忍不住感歎,“儀式總算結束了,結個婚真累,下次再也不結了。”
聽見這話,許小芙忍不住噗嗤一聲,打趣兒她:“得了吧,你還想有下次?不怕費先生馬上提著五十米的大砍刀來找你。”
“就是。”梁靜也在邊兒上說,“辦過儀式,在咱們傳統文化裡就算拜過天地,成家立業的人了,彆嘴上不把門兒亂講話。”
殷酥酥自知失言,囧了,隻乾巴巴一笑,乖乖挨批。
費氏尊崇,但禮儀教養世代相傳,賓客遠道而來恭賀話事人新婚,殷酥酥作為新上任的費家長媳,於情於理都應親自致謝。換完妝發造型,殷酥酥心疼梁靜和許小芙起了個大早幫自己忙上忙下,便囑托慎叔替兩人安排了地方休息,自己則獨身下樓去找她老公。
主臥在費宅起居樓的第三層,宴會廳則是獨立的另一幢樓,過去需要穿過內宅園林。
殷酥酥步伐輕盈而愉悅,哼著小曲兒來到宴會廳大樓附近,老遠便聽見喧嘩人聲,熱鬨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