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做新衣服,要麼攢上兩年去做,要麼找同事親朋借借,來年再還。
總之在這年頭,想穿一身新服很不容易。
蘇曼就不同了,她身上穿的衣服大多是不要票的成衣殘次品,或者高價商品。
她的工資基本都花在了買衣服上麵,一般的人根本就買不起,廠裡的年輕女同誌們對她各種羨慕。
高曉麗平時也很羨慕蘇曼能穿各種時興漂亮的衣服,她今年不過二十歲,家裡條件一般,父母都是雙職工,有六個兄弟姐妹,上麵還有爺爺奶奶,一個祖母,三個老人家,一大家子擠住在一起。
雖然她進到廠裡之後就申請到了集體宿舍去住,不過每回發的工資糧票之類的,有一大半都要拿回家裡補貼家用。
她看到蘇曼時常穿著漂亮的衣裳來廠裡上班,說不眼熱是假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高曉麗還沒處對象,因為她是家裡的大姐,家裡好不容易供她讀完了高中,底下還有那麼多兄弟姐妹要讀書,要吃飯。
父母想多留她幾年,多補貼家裡幾年,她也知道父母的苦,很體貼的順從。
她已經有四五年沒做過新衣服了,身上穿的衣服還是她母親用農村的老土布,加以前家裡的舊衣裳,拆了重新紡在一起做的衣裳。
雖然比那些隨處可見穿著補丁衣裳的人們衣服好很多,但來來去去就穿著這兩件款式很土,麵料很厚的衣裳。
換洗不方便不說,每回在光線亮麗的蘇曼麵前,她總有幾分自行慚愧。
最近她在一次單位組織的聯誼會中,跟一個木器廠的廠委男乾事看對了眼,對方約她出去看電影,她猶豫著要不要答應。
她覺得自己家裡條件沒有對方好,又沒有拿得出手的衣服出去赴約,去跟對方看電影,肯定會不自在。
這會兒蘇曼送上布票,高曉麗又驚訝又有些感動。
有了布票,她就能做新衣服,有了新衣服穿在身上,麵對那個心儀的男人,她心裡就沒那麼自卑,就能挺起胸膛,跟那個男人約會。
“蘇科員,你人真好。你放心,以後康瑩瑩再敢欺負你,看我不罵死她!”高曉麗眼中閃著淚花道。
蘇曼嘿嘿笑了一下,要得就是這個效果。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能用錢票收買人心的事兒,那都不是事兒。
她又把包裡的兩張工業劵、還有糖票、鞋票、點心票之類的票據,一一分拿給人事科的其他同事,用得說辭都是跟高曉麗差不多。
這年頭買什麼都需要票據,有些人家裡辦點什麼事情,需要什麼票據,都要找親朋同事借借湊上數,回頭再慢慢還給人家。
大家都是這麼有來有往的過著,親朋感情也在這樣的來往中,變得更親密牢靠。
之前大家看蘇曼手裡錢票多,想找她結票據,她都不鹹不淡的表示自己要用,打那以後就沒人再找她借了。
今天蘇曼大方的借票給大家,大家詫異的同時,看到自己收到的票據,的確都是自己短缺急用的,大家對她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其中蘇曼的直屬領導之一,四十多歲的女科室主任,易主任拿到蘇曼給的兩張半工業劵後,笑著對蘇曼說:“小蘇啊,你現在是軍屬,按理來說,咱們廠委和工會都應該慰問你,給你發放擁軍福利。怎麼這事兒一點動靜都沒有?肯定是工會那邊的人推三阻四!明天上班,我去工會那邊給你問問,務必給你儘快發放擁軍福利!”
所謂的擁軍福利,就是發一些結婚需要用的搪瓷盆、熱水壺、洗臉帕、藥膏牙刷肥皂之類的用品。
東西不是很多,但卻是一份所屬單位的心意,能節約不少錢票。
基本廠裡有嫁給軍人的女職工,都會在第一時間向工會說明情況。
工會是代表廠裡所有職工的,主要的職權就是給職工爭取各項福利權益,像發放擁軍福利這種事情,也是工會主管。
蘇曼領證到現在快半個月了,工會那邊一直沒動靜,不知道是真抓瞎,還是針對她個人。
她沒去工會那邊鬨,廠委也就當看不見。
蘇曼是真不在意擁軍福利,她都快有一個多星期沒見過徐啟峰了,自己在家屬樓吃得好,住得好,一點也不想關係徐啟峰的去向死活,他也不告訴她,他在乾嘛,在忙什麼。
她和徐啟峰結了婚,感覺上連陌生人都不如,隨時都會離婚。
這要是前頭領了擁軍福利,過不了幾天就離婚,不得被人笑話眼皮子淺,她寧可不要擁軍福利,低調一點好。
不過易主任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說什麼,跟易主任道了聲謝,回頭就感慨,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雖然她沒用錢,隻用了票,但自古以來最粗暴的收買人心手段,還是十分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