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發深沉,山裡漸漸彌漫起了霧氣,使得原本難走的路更加難走。
前麵五人每個人都帶了一條獵犬,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夥伴,也是看護他們家裡的家人。
在自己都吃不飽的情況下,身為獵人家族,他們寧願讓自己少吃點,也要節省一份口糧來養獵犬。
本來在建國前,這些獵人家族都是有獵、槍的,建國後除了個彆少數民族及特彆偏僻的山域山民之外,所有平民不允許私自擁有槍支,全都被政府收繳。
六斤他們上山打獵,隻能使用較為原始的弓箭砍刀之類的工具,另外就是依靠獵犬幫忙。
他們的獵犬都選得是大型獵犬,每條獵犬的頸子部位戴了一圈尖刺,這樣遇到大型的猛獸,獵犬跟它們搏鬥之時,不至於被它們咬中頸子一擊致命,還有生存的機會。
五條獵犬在主人的授意下,一字排開走在最前麵,排查前麵的危險。
它們很安靜,沒發出一點聲音,山穀隻有偶爾叫兩聲的蟲鳴、貓頭鷹咕咕叫,剩下的就是六人踩過枯枝枯葉發出的細碎斷裂聲。
六斤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高至小腿肚的層層疊疊枯葉中,忽然聽見身後的徐啟耀壓低聲音道:“有動靜。”
他身子一僵,跟前麵五人一同停了下來。
“在哪?”剛子問。
“東方向。”徐啟峰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望著遠處東方向一從茂密的低矮樹叢,“應該是一群野豬,附近還躲著一窩兔子。”
“我怎麼沒看見?”六斤順著他說得方向看去,除了一顆又一顆的大樹遮擋視線,黑漆漆的夜色中,他什麼也沒看見。
“小徐說得不錯,那裡的確有野豬。”經驗老道的袁富貴半蹲在地上,向六斤四人指著地上的一連串隱匿在枯葉中若有若無的腳印。
“我去,還真有啊!”六斤咂舌:“鋒哥的眼睛也太厲害了吧,能看那麼遠的距離。”
有個人接話:“人家是軍人,肯定受過特殊訓練,眼睛跟我們不一樣,能在黑暗中看老遠。”
這倒是真的,徐啟峰在成為軍官之前,曾被組織看中,經過一係列嚴苛艱苦的訓練後,成為特殊部隊中的一名敢死隊隊員,負責前往邊境他國進行刺殺敵方將領、排查特務人員、護送我國重要科研人員、資料.......等等一係列危險的工作。
那時候的他為躲避敵軍追襲,經常獨自一人深入危險叢叢的密林、荒漠、雪山之中。
白天按兵不動,避免空軍發現,都是在夜間趕路。如此下來,早就練成了一雙夜視眼。
六斤還想說話,被袁富貴喝令閉嘴,一行人驅使著獵犬,往東方向行走。
大約過了兩百多米的距離,獵犬全都俯低身子,放慢腳步,齜著牙,進入攻擊狀態,但沒發出一點聲音,無聲的告訴主人,前方有獵物。
所有人都把背上背的弓箭拿下來,搭上箭矢,一副備戰狀態。
徐啟峰沒把木頭做得長弓從背上拿下來,隻抽出彆在後腰上的兩把65式陸軍軍用匕首,雙手分彆拿一把,身子習慣性的隱匿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屏息聆聽周遭的動靜。
袁富貴同樣如此,他聽了一會兒動靜,小聲的對眾人道:“數目應該不多,最多十來頭,也不用設什麼陷阱了,各自帶著獵犬分散站好位置,盯著一頭大野豬殺,注意躲避其他野豬的攻擊,情況不對直接跑路。也不要亂跑,能爬樹就爬樹,等著其他人支援,明白了嗎?”
“明白。”
六人分散展開,以扇形包圍圈的架勢,輕手輕腳的走到那群野豬藏身之地。
待到距離不到五十米的距離之時,袁富貴率先射出一箭,同時下了一個手勢,他的獵犬大黑就如閃電衝了上去。
六斤、剛子四人也不含糊,同樣射出箭矢,他們的獵犬也衝了上去。
沉睡之中的野豬群被驚擾,一個個四處逃竄。
體型小點的被袁富貴跟六斤五人及獵犬拖住三頭,另外大點的成年野豬跑了幾頭後,剩下的像是那窩野豬的頭目,竟然三五成群盯著袁富貴等人,邁著粗壯的四肢分頭向五人撞去。
成年野豬體型彪健,少則一百斤,多則兩三百斤,長著兩對尖利的獠牙,奔跑的速度極快,被它一撞,獠牙一頂,不死也得殘,相當的凶猛。
以前成群的野豬下山時,村裡組織大家去追繳野豬,有個人躲跑不及,被野豬一撞一頂,肚子被撞頂出幾個大洞,腸子鮮血流一地,送去鎮上的衛生所,差點沒救就回來,所以從那以後大家遇上野豬,都特彆的小心謹慎。
六斤看見一隻皮毛黑褐色的成年野豬,邁著壯碩的四肢像他衝過來,他倒沒驚慌,一邊靈巧的奔跑躲避,一邊用弓箭射,他的獵犬還在附近幫他騷擾那頭野豬。
但是那頭成年野豬比其他野豬大一些,且似乎成精了,被他打出了血性,一直瘋狂追著他,時不時就撞在樹乾上,發出呯呯的巨響,樹冠都被震動,六斤終於感到害怕了。
在跑過一堆大樹根部後,他沒注意腳下有個小坑,整個人陷了進去,身後的野豬已經咚咚地衝了過來。
他的獵犬拚勁全力,咬住野豬的尾巴往後拖,卻被力氣極大的野豬甩飛出去,撞在一顆大樹上,發出無力的痛嚎。
望著野豬齜著粗壯獠牙跑過來的身影,六斤隻有一個想法:“完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人影飛奔而來,六斤隻覺得眼前一花,那頭彪健的野豬竟然被那道人影一腳踹翻倒地。
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人落腳之後一個利落翻身,如山林之中行動迅猛的獵豹,三步躥跳到那頭倒地的野豬麵前,高高舉起手中的軍匕,長衣下的古銅色手臂帶著爆發性的力量,將刀尖狠狠割向野豬的喉嚨。
野豬吃痛掙紮,翻身拿獠牙去撞他,他迅速一個倒仰後翻,筆直的雙腿再次落地之時,精瘦有力的右腿對著野豬一記掃堂腿,野豬前腿被掃,沒穩住身子往前跪倒之時,他順勢側跳到野豬的後背,再次拿刀狠割野豬下脖的喉嚨。
鮮血噴灑,野豬落氣,人影麵不改色的抽出軍匕,抽出來的一瞬間,還帶著一連串熱氣騰騰往下滴的血珠。
六斤張大了嘴巴,腦海隻有一個想法,不愧是訓練有素,當上團長的軍人,太他娘的帥了!
那麼大的一頭野豬,他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解決了,而且他看著力氣不大,怎麼能一腳就踹飛兩百多斤的野豬啊,這就是傳說中的軍人力量?
六斤開始第一百零一次後悔沒去參軍,在家裡當個獵戶農民了......
徐啟峰殺掉追逐六斤的野豬,也沒停留,轉頭配合著經驗豐富的袁富貴,把追逐剛子他們的野豬一一解決。
黑暗的密林之中,處處是徐啟峰跑動的修長身影。
刀刃插入皮肉,野豬嚎叫的聲音不絕於耳,剛子幾人一同吞著口水:“大隊長還說讓我們來照應徐團長,就他那樣兒的狠角色,哪是我們照應他啊,分明是他照應我們。”
“誰說不是呢......”
“不愧是當兵的人,這身手就是跟我們不一樣!佩服佩服。”
一番戰鬥下來,眾人清理戰果,六人中除了徐啟峰都受了一點小傷,他們共擊殺五頭100-200斤左右的成年野豬,三頭五十斤左右的小野豬。
剛子激動道:“我還是頭一回獵得這麼多野豬,以前就算成群結隊的人進山,最多獵個三頭野豬就不得了,這下獵得以前雙倍之多,就算上交一半野豬上去,還剩下不少呢。”
那麼野豬肉該怎麼分呢?
大家一致讓出力最多的徐啟峰扛走最大的野豬,不用去大隊上交貨物稅收,他們幾人湊著幫忙交他那一份,另外還讓他扛走一頭小的,這樣他明天置辦酒席的肉菜足夠了。
徐啟峰沒說什麼,一左一右扛著兩頭近三百斤的野豬,像完全感受不到重量一樣,回去的途中還有閒心拿背上的弓箭射了四隻成年野兔,掛在腰間,又是讓六斤等人佩服感歎。
一行人經過一個下坡路時,興高采烈,費力扛著一頭野豬的六斤,聽到徐啟峰沉穩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野狼聞到血腥味追上來了,富貴叔,你帶著六斤他們先走,我去引開它們。”
它們?
後麵跟了幾隻野狼?六斤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往後麵看,又怕自己嚇得走不動路,乾脆閉著眼睛往前走。
“你自己小心點。”見識過徐啟峰身手,袁富貴深知他們五個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反而會成為他的累贅,也沒矯情,叫上六斤他們利索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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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白天在灶房裡,幫著兩個嫂子,提前做第二天的涼菜熱菜準備。
一開始彭笑萍還各種暗諷蘇曼,說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乾部家庭大小姐,來廚房搗什麼亂。
蘇曼默不作聲,幫著曾芹打下手,蒸煮炒拌,一頓操作,直接無形啪啪打彭笑萍的臉,讓她啞口無言,說不出一句話來。
傍晚鄭玉珍特意讓幫忙的嬸子小夥子們留下來吃晚飯,端了幾盤蘇曼做得菜,讓他們試試手藝,得到大家高度的認可讚揚。
她們回頭就跟自家人跟鄰居宣傳,說蘇曼是城裡人,卻一點沒有城裡人的架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做得那菜,吃得她們這些廚房老把式都的讚上兩句。
還說難怪徐啟峰要娶她,像蘇曼這種長得漂亮,有文化,又有工作,還能把家務活兒乾好的媳婦,那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
這樣一傳十十傳百,蘇曼在村裡人的形象變了又變。
因為準備明天酒宴的東西多,蘇曼忙了一下午,身上全是油煙的味道,聞著吃飯的欲望都沒有,她晚飯都沒吃,就洗了個熱水澡,坐在屋裡休息。
期間鄭玉珍進去關心她一番,給她煮了兩個紅糖酒糟雞蛋,她勉強吃了一個,得知徐啟峰進深山打獵去了,她也沒有太多的擔心。
徐啟峰是男主,自帶主角光環,以他的身手,進山打獵應該沒什麼問題。
心裡這麼想,蘇曼還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到了後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又做了一個徐啟峰渾身是血,孤零零躺在山穀,被無數猛獸分食的噩夢。
嚇得她從夢中驚醒,外麵黑乎乎的一片,隻聽見一些蟲鳴啾啾叫個不停的聲音。
蘇曼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從那種莫名的心悸情緒中緩過來,抬手往枕頭底下摸了摸,摸出鄭玉珍早前怕她怕黑,給她準備的一根手電筒打開,望著明晃晃的手電筒燈光發呆。
發呆了不到幾秒鐘,她聽見徐家半掩著院門傳來輕微的一聲開門聲。
她福靈心至,急急忙忙穿上布鞋,拿著手電筒就往院子裡跑。
果然看見徐啟峰站在院子裡,正把身上的獵物卸到院子右角靠水井的位置。
“啟峰,你回來了。”
蘇曼激動的跑到他麵前,舉著手電筒上上下下打量他:“你身上怎麼那麼多血,你受傷了?”
“我沒事,受了一點小傷,血都是獵物的。”徐啟峰被刺目的燈光晃了一下眼睛,伸手遮擋光線,露出手臂上一條筷子長的傷痕。
“還說沒事,這麼大一個傷口!”蘇曼心疼的握住他的左臂,“走,我們先進去清理傷口,上點藥。”
徐啟峰搖頭:“沒事,我以前受得傷比這更嚴重,不上藥也沒事,我先把獵物處理了,免得血腥味太重,把媽她們嚇著。”
他堅持,蘇曼也沒辦法,本來想幫他打打下手,可聞到他和獵物身上的濃重血腥味,她胃裡忍不住的翻湧,乾嘔了兩下。
徐啟峰估計她聞不得血腥味,就說:“你去屋裡等著我,等我處理好獵物,我就進來。”
蘇曼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也不知道是身體的緣故,還是知道他平安歸來,她心裡放下一顆大石,她迷迷糊糊地打起盹來,等徐啟峰收拾好獵物,洗了一個冷水澡進房來,她已經睡著了。
徐啟峰給她蓋好被子,沒有打擾她,自己默默給傷口上了藥,關掉手電筒,躺在她的身邊,輕手輕腳將她攬進懷裡抱著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