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衡回家的第一件事, 就是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的看著站成一排,在他麵前的五個孩子, “都說說, 為什麼要去徐叔叔家蹭飯?!我平時怎麼教你們的, 是不是跟你們說過,不能去彆人家打秋風?!這是很丟人現眼, 又很不禮貌的行為!”
“徐叔叔、蘇嬸嬸不是彆人!”大柱反駁,“蘇嬸嬸說她跟咱媽感情好, 咱媽走前讓她幫忙照看我們, 讓我們肚子餓了就過去吃飯, 我們不是去打秋風!”
“對!是徐叔叔叫我們過去吃飯的。”大壯附和。
“徐叔叔、蘇嬸嬸對我們可好了, 弄了好多肉給我們吃。”大軍跟著道。
“徐叔叔還在桶裡浸了西瓜,本來叫我們玩一會兒再切西瓜給我們吃的……”小花有些委屈:“我有好久沒吃甜甜的西瓜了。”
蛋蛋啃著手指, “瓜、瓜……”
齊衡:……
心裡既氣徐啟峰夫妻倆多管閒事,又一麵懷疑王翠花離家出走就是蘇曼出的主意。
他頭疼地揉著太陽穴道:“下次不許再去隔壁家蹭飯吃!爸過幾天就發津貼了, 到時候你們想吃就買啥!”
大壯幾個孩子眼睛一亮, 七嘴八舌道:“爸, 可以買肉吃嗎?”
“像隔壁徐叔叔那樣, 給我們做紅燒肉吃。”
“還有蘇嬸嬸做得的火鍋, 雞肉羊肉牛肉一起煮, 可好吃了!”
“……”齊衡頭疼的更厲害了,心裡嘀咕徐啟峰夫妻倆不過年不過節的, 一天吃這麼多肉,怕是把這月發的肉票份額都給吃光了,這兩人這麼好吃,是純粹帶壞他家孩子, 膈應他呢。
他麵無表情道:“你們知道咱家的規矩,想吃肉,隻有發津貼的那天買一點,其他錢都有各自的去處,不能亂花。”
“哦……”幾個孩子失望不已。
按照以往的慣例,家裡割得肉,還當不上他們今天在徐家一個人吃的多。
真想成為徐叔叔家的孩子啊,那樣他們就能有吃不完的肉了。
大柱想起下午徐叔叔在他耳邊的低語,把啃手指的蛋蛋往齊衡懷裡塞:“爸,李嬸子照顧不了蛋蛋,蛋蛋一到陶叔叔家又哭又鬨又打滾,還亂拉屎尿,李嬸嬸哄不住他,把他送到了咱們家。那時候你已經去軍營了,我隻好請假一天來照顧他。後天我就要期末考試,我不能再讓蛋蛋耽誤我的學業,到時候影響我考上初中,那就是你跟蛋蛋的錯!打今天開始,蛋蛋挨著你睡,李嬸嬸管不住他,你來管,你要不想管,早點請個保姆來幫忙。另外每天記得把我們兄弟姐妹換下來的臟衣服洗乾淨,可不能堆著偷懶不洗,會有很多細菌。家裡被蛋蛋弄亂的地方也要經常收拾打掃乾淨,不要老想著叫我跟大壯他們做。畢竟我們都要期末考,學業為重!以前咱媽在家,我們一到考試的那幾天,她就一大早就起來給我們炸油條、煮雞蛋給我們吃,寓意我們考滿分。爸,你明天記得早點起來給我們炸油條,我去燒水洗澡去,一會兒你記得給蛋蛋洗澡啊……”
他說著,招呼大壯幾個弟妹,去院子裡他媽搭得柴火鍋爐旁,燒熱水洗澡去。
齊衡被大柱連番的話說得啞口無言,瞧著在他懷裡呆不住,一刻都不停歇,使勁扭動掙紮小身體的蛋蛋,他的心情隱隱有些焦躁。
蛋蛋掙紮的厲害,他一鬆手,蛋蛋就像脫韁的野馬,邁著小腿,歪歪扭扭地跑去客廳,抓起半舊茶幾上擺放著的一個煙灰缸,他馬上製止:“蛋蛋,不許扔!”
蛋蛋回頭看他一眼,不知道是以為他在逗他玩,還是故意的,他笑嘻嘻地舉起煙缸隨手一扔——
“鐺——!”煙缸落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蛋蛋也被煙缸裡的煙灰弄得灰頭土臉,還傻乎乎地衝他直樂。
齊衡太陽穴突突直跳,才一歲半的小孩子,你說也說不聽,打也不能打,他若調皮搗蛋,除了製止他,多教他,引導他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外,還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來治住這樣的小孩。
齊衡深息靜氣,默默去外麵拿掃帚回來,把碎裂的煙缸瓷片清掃乾淨。
剛掃完,蛋蛋又把客廳櫃子裡放得各種小物件都翻出來,扔在地上亂七八糟的。之前還乾乾淨淨的客廳,不到五分鐘就變成了狗窩。
沒等他開口,他忽然看見蛋蛋扶著沙發邊緣,直愣愣的站著,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明顯是在使勁。
他眼皮一跳,暗道不好,趕緊走過去拉蛋蛋。
一股熟悉的臭味傳來,他忍不住皺眉,條件反射想喊王翠花來給蛋蛋擦屁股,換屎尿片子。
剛喊了個‘王’字,忽然想起王翠花離家出走了,他沒辦法,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拎著臭烘烘的蛋蛋去廁所換尿片子。
大柱幾個在看見他拎著蛋蛋進廁所之時,早就躲得遠遠的,免得被他使喚給蛋蛋洗屁股。
很快廁所裡傳來齊衡連番乾嘔的聲音,大柱和弟弟妹妹都忍不住笑起來,“看爸還覺得咱媽帶蛋蛋容易不!”
齊衡好不容易給蛋蛋清理完屁股,沒到一個小時,這小子又尿濕了褲子,不得已,又把他抓進廁所洗澡。
蛋蛋洗澡很不配合,洗個澡像要他命,殺豬般嚎叫,一直用手腳拍打盆裡的水抗議,把齊衡一身都打了個濕透。
他索性就著冷水洗了個冷水澡,洗完又花半個小時,把家裡一堆衣服搓洗乾淨,拿去院裡晾曬。
衣服晾完,人還沒喘口氣歇一歇,又聽大柱喊:“爸!蛋蛋又拉了!”
齊衡:……
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晚上蘇曼跟徐啟峰帶著浸得有些涼爽的一個西瓜,上齊家門看大柱幾個孩子。
齊衡自然沒什麼好臉色,孩子們卻很高興,不由分說,拿刀切了西瓜,要分給徐啟峰兩人一塊。
徐啟峰擺手:“你們吃吧,叔家裡還有一個,你們多吃點。”
孩子們笑眯了眼:“謝謝徐叔叔,西瓜真的很甜!我們可愛吃了!”
“是啊,西瓜真涼爽啊,徐叔叔,我要是你家孩子就好了,那樣我就能天天吃肉,吃西瓜。”
西瓜在這年頭要賣一毛二一斤,價錢可不便宜,再添兩分八厘錢,都能買斤大米了。
很多人家都舍不得買整個西瓜吃,都是三五家人合計湊錢買一個西瓜回來,大家依秤分切好幾塊各自回家,再拿刀切成薄薄的小片西瓜,家人嘗嘗味兒就行了。
像徐啟峰這樣直接買兩個西瓜回家,還大方的分一個西瓜給齊家孩子吃的人,可真不多。
徐啟峰淡淡一笑:“你們喜歡就好,下回叔再給你們買西瓜吃,都聽你們爸的話啊。”
齊衡心裡頗不是滋味,目送徐啟峰兩人走出院子。
他的津貼隻比徐啟峰少幾塊錢,怎麼他家的日子,過得如此捉襟見肘,想買什麼都得算著錢花,徐啟峰卻過得如此逍遙,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連他家孩子都想當他的孩子,這麼個對比法,真讓他臉麵儘失。
*
蘇曼兩人回到院子裡,徐啟峰進廚房要把西瓜切成一塊又一塊的,被蘇曼製止:“讓我來。”
蘇曼拿刀從西瓜中間輕輕一切,哢得一聲,翠綠的瓜皮發出清脆的響聲直接裂開,露出裡麵紅紅的溢出汁水的瓜瓤,一股淡淡的香甜氣息鋪麵而來。
“給。”蘇曼往兩個對半切開的西瓜裡放兩個不鏽鋼小勺子,遞一半西瓜給徐啟峰:“一人吃一半西瓜,用勺子挖著吃才過癮。”
“也不知道你哪裡來得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享受方法。”徐啟峰接過西瓜笑道。
這麼豪橫吃西瓜的方式,也隻有蘇曼這種出身乾部家庭的大小姐,才能如此享受。
“生活嘛,在有能力的情況下,當然要好好享受享受。這也舍不得買,那也舍不得吃,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
蘇曼端著西瓜坐在院子中間的藤椅上,一邊吹著風扇吹過來的晚風,一邊拿勺子挖著瓜瓤,往嘴裡送。
瓜肉飽滿多汁,一口咬下去,甜蜜汁水充斥在嘴裡,回口還有點沙瓤的口感,蘇曼連吃幾口後,舒服地眯眼:“啟峰,你剛才看見齊副團長的臉色沒有?他臉都要綠了。”
院子沒安裝電燈,夜黑如墨,不過天邊掛滿漫天璀璨的星辰,星光熠熠下,兩人對坐在院子中間的藤椅上,還是能勉強看見彼此的麵容。
“看見了。”徐啟峰聽出她的幸災樂禍,學著她的樣子,挖一勺瓜瓤進嘴裡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樣吃的西瓜,比以前切塊的西瓜吃著更甜。
“我還是那句話,齊家的事情,點到為止,我們不能過多插手,以免引起齊衡反感。”
“我明白。”蘇曼把吃了大半的西瓜放在旁邊的小木桌上,手裡搖著蒲扇,趕走時不時往她身上叮得蚊子,“我是替王大姐心疼,齊副團長要是不改改自己的性子,這兩人以後也過不下去。”
“放心吧,他們離不了。大柱那幾個孩子不是省油的燈,他們是不會讓齊衡跟王姐離婚的。”
兩人在院子裡吹了一會兒風,徐啟峰把半邊西瓜吃完,在蘇曼的示意下,又吃蘇曼剩下的。
在沒冰箱冰凍的情況下,西瓜放到明天要餿,不吃完又可惜。
吃完所有西瓜,徐啟峰感覺肚子漲漲得厲害,洗乾淨手後,圍著院子轉了一圈,這才伸手把蘇曼抱起來,“走,進屋,看看我給你的驚喜。”
“哎呀,你放我下來。”蘇曼身體驀然騰空,嚇得趕緊摟住他的脖子,伸手輕輕拍打他的肩膀,“你想乾嘛,你身體還沒好呢。”
“我想做什麼?我就想給你一個驚喜,你要是有彆的想法,我也可以奉陪。”徐啟峰垂眸看她,低聲笑著,抱著她上樓。
他一笑就震動著胸腔,胸前的腹肌跟著一鼓一鼓的,摩挲著蘇曼細嫩的手腕,癢癢的。
原來是她誤會了,蘇曼一陣熱血湧上白淨的麵龐,臉變得滾燙,“究竟是什麼驚喜,這麼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