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才短短的三天,她就看見無數同僚被自己親手所教的學生,各種舉報抓捕爭鋒相對,還有很多學生對他們又打又罵,脫掉她們身上的衣物,讓她們果著身子,在她們手上綁著繩索在大街上遊街。
有好幾個女同事不堪受辱,批D會結束以後,為證清白,從學校的教學樓跳了下去,滿地血紅,刺痛她偷偷返校躲後門看的眼睛。
她嚇得心肝亂顫,回家以後在家裡緊閉大門,誰都不見,以為能躲過一劫,沒想到在吃晚飯的時候,被向成鳳帶的人暴力撬開房門,其中有好幾個她教過的學生,在他們家裡打砸一番後,要把他們一家人都抓走。
她想到之前看到的同事們慘狀,嚇得麵無人色,心如死灰,早就做好了死也要保住自己清白的準備,沒想到蘇曼回來了,暫時解決他們蘇家人的問題。
田素蘭一陣後怕,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哭得不能自以。
蘇宏廣將她扶起來,抱在懷裡輕輕哄著,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曾經,他以為,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就算自己退休了,也沒人敢針對他,畢竟他的人際關係脈絡還存在。
沒想到如今局勢一變,他的妻子媳婦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這個退休老乾部也被各種落井下石,整他的人一波又一波,讓他無力招架。
所幸他當初聽了蘇曼的勸,家裡沒放不該放的東西,信件書籍之類的也是再三檢查,上個月又辦理提前退休,那幫人在家裡翻找一通,沒翻到他們想要的東西,這才惱羞成怒的在家裡打砸一片。
蘇曼望著客廳被砸碎的桌椅板凳,翻得亂七八糟的各種用具,心中生出一股無力感,回頭望著蘇家人道:“爸媽、大哥嫂子,小妹,磐市不能呆了,你們得儘快離磐市,否則會帶來殺人之禍。”
“去哪裡?”所有人一臉迷茫。
如今全國各地局勢大亂,哪裡才是安全的,不被霍及可以容身的地方?
“鄉下如今是最安全的地方,越偏僻的地方越安全。”
蘇曼沉吟片刻道:“媽和大嫂如今的過往職業成分是很大的問題,即便我現在能打著啟峰的名頭護你們一時,也護不住你們一世,我會儘快找人給你們辦好下鄉‘改造’的手續,將你們送去我公婆的生產隊進行勞動改造。下鄉的日子雖然苦了些,但是比起留在城裡被各種批D,把你們往死裡逼得好。你們到了雙安村,有我公婆照拂著你們一二,就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被下放到鄉下勞動改造,也要受儘鄉下人的各種欺負虐待。”
蘇宏廣麵色凝重:“我們這麼多人去你公婆所在的村子,會不會給他們添加麻煩。”
蘇曼:“肯定會的,所以隻能去倆人,人數一多,會給我公婆和啟峰帶來負麵影響,人們會說他們仗著啟峰是軍官,徇私舞弊,包庇你們,從而影響他們跟啟峰。婷婷得去其他地方,才不會被人懷疑針對。”
蘇宏廣立馬道:“我要跟你媽一起下鄉,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鄉下吃苦。你公婆所在的村子,讓秋慧和婷婷去吧。”
“爸,你跟媽一起到小曼公婆那裡吧。”蘇沐坐在被砸壞缺一條腿的沙發上,偏著頭任由韓秋慧拿著酒精棉簽給他處理流血的傷口,“我跟秋慧還年輕,就算去偏遠苦點的地方也沒問題。你們年紀大了,要是無人照拂,一直勞作還被人欺負,我怕你們受不住打擊,會同媽的那些同事一樣......”
“你要跟我一起下鄉?”韓秋慧手一頓,“你是醫生,你的成分職業沒有任何問題。你若與我劃清界限,跟我離婚,走又紅又專的道路,你就能留在城裡,帶著我們兩個女兒好好過日子。”
“說什麼傻話。”蘇沐偏頭看她,溫潤的眼眸裡滿是疼惜,“我娶你之時就對你立下諾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無論貧窮富貴,無論遇上任何困難,都不會將你拋棄,要與你生死與共。’如今我們蘇家大難臨頭,我怎麼可能拋下你一個弱質女流,獨自麵對那些苦難環境。我們一家人要在一起,共同麵對困境,哪怕條件刻苦,隻要我們在一起,就能克服所有困難。”
韓秋慧眼淚唰得一下流下來,伸手擦著眼淚道:“可是你的工作那麼好,你工作能力那麼出色,就這麼放棄多可惜。媛媛她們還小,鄉下那麼苦,她們細皮嫩肉的,哪能受得住。”
“媽,我不怕苦。”長相漂亮,粉雕玉琢的六歲多蘇媛媛馬上舉手道:“媽媽,我不想跟你分開,也不想跟爸爸分開,我們要在一起。”
跟蘇媛媛長得很像,臉上有個小酒窩的蘇馨馨也奶聲奶氣道:“我要跟爸爸媽媽在一起。”
兩個孩子都被先前的陣仗嚇得不輕,哇哇大哭很久,後來看到她們爸爸受傷,身上流了那麼多血,家裡又被那群壞人砸得不像樣,她們年紀小,也明白,家裡出大事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姑姑他們都要分開了,她們不想跟自己的爸媽分開。
蘇沐衝著韓秋慧無奈一笑,一副我就說吧,孩子們都不願意跟我們分開的表情,將她們娘仨擁在一起,輕聲安慰,“什麼都彆說了,天涯海角,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再苦再難我們也能熬過去。”
蘇婷道:“我們學校已經停課,教育部已經出文件,要求我們這些學生儘量辦理下鄉支援農村建設的知青文件手續,早點到廣闊的農村去建設。昨天我遞交的申請已經通過,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我過兩天就要走了。”
蘇曼眼皮一跳:“你申請支邊的地方是哪裡?”
“北大荒。”蘇婷有些心虛道。
蘇曼臉色一下變了,怒拍她的後背一巴掌道:“你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又跟那人聯係上了?聽信他的滿口謊言?”
“那人是什麼人?”田素蘭聽出她倆的語氣不對,皺著眉頭問:“婷婷,支邊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跟我們說說,給你拿拿主意?”
“你這丫頭淨胡鬨!”蘇宏廣黑臉嗬斥:“你知道北大荒是什麼地方嗎?那是古時候犯人流放的荒蕪之地,那裡長年天寒地凍,條件艱苦,有無數水甸子和野獸在其中,去那裡的人九死一生!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片子,自作主張去那裡支邊找死?!”
“爸,正因為那邊條件艱苦,才需要我們這些年輕又有誌向搞建設的年輕人過去,進行開荒墾地,為國家建造新的大糧倉。”
蘇婷不服氣道:“況且,我們又不是第一批去北大荒的,那裡早有數十萬退伍專業的軍人,在五幾年的時候就按照國家的指令,進行艱苦懇荒作業,後來又陸陸續續去了一批有誌青年去支邊。我們這次是有很多女同學一起報名去參加的,不是聽誰的花言巧語去的,我們有自己的主張和思想,我們要去祖國最需要我們的地方,乾出一番大作為!”
蘇曼看著躊躇滿誌的蘇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早前已經委婉勸過蘇婷很多回,以為她能聽得進去,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選擇了跟原著小說一樣的劇情。
難道有些劇情不能逆轉?蘇曼不由擔心起徐啟峰來。
這一晚蘇家人無心入眠,他們把家裡稍微值錢點的東西都打包好,在市委大院的人們進入睡眠,夜半三更無人之時,他們悄悄打開房門,拖著家當,跟著蘇曼輕手輕腳下樓,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去到軍屬區小樓。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懷恨在心的向成鳳,不甘心的帶著兩個兒子兒媳過來市委大院,想監督蘇家一家人。
她在樓下閒逛了大半天,始終沒看見蘇家人下樓,也沒聽見蘇家的動靜,忍不住上樓去看,結果發現人去樓空,驚慌失措地下樓大聲咋呼說蘇家的人跑了,他們肯定心裡有鬼,要大家夥兒出個主意。
大家七嘴八舌的給她出了一會兒主意,她都覺得不行,最終帶著兒子兒媳,急急忙忙趕到市委督查部,找到那個中年組長馬乾事,要他馬上派人去軍區抓蘇家人。
因為她懷疑,蘇家人是被蘇曼包庇帶走,藏在了軍區。
馬乾事也很老火,這蘇家人真是一點道德信用都沒有,昨天還叫囂隻管拿文件來查,結果半夜就跑路。
他就算拿到了文件,也沒辦法第一時間越權去軍區抓人,那可是軍部的地盤,除非蘇家人乾出殺人放火的事情,需要緊急抓捕,否則他還得向上級層層通報,等上級跟軍部那邊溝通,他們才能去軍部抓人。
他心中隱隱有感覺,等到他們搞定一切章程去抓蘇家人之時,蘇家人肯定不在軍區了。
想想他就心中煩悶,對蘇家這個名叫蘇曼的女兒,恨得直咬牙,他倒是小看這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