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有些許驚訝,心裡湧出萬千情緒,她就知道,當初選擇抱徐啟峰的大腿沒有錯,隻要他肯幫忙,憑借他的戰功軍職,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蘇曼跟何虹淑道聲謝,匆匆忙忙回家,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蘇父他們。
蘇宏廣幾人自然高興,問起蘇曼,蘇沐他們一家人去哪個地方好。
蘇曼想了想道:“還是去啟峰家鄉所在的岐水縣,到一個叫大嶺山的山中村落好。那裡雖然比雙安村偏遠,但那裡有個受過啟峰恩惠的熟人,他們孩子曾經生病沒辦法醫治,是啟峰幫忙把他們介紹到市裡的醫院,救了他們孩子一命。我到時候寫一封信,大哥你跟大嫂到那個村落,尋個沒人看到的時候,把信交給他們,他們會照拂你們一二。”
那對夫妻這一年來一直跟蘇曼有聯絡,平時都是三兩個月寫封信,順便郵寄點他們夫妻獵得的獵物來問候蘇曼跟徐啟峰。
現在形式大亂,各類書籍信件要被嚴查,蘇曼也不敢給那對夫妻直接郵寄信件,告知他們她的家人要下放到他們村裡的事情,隻能寫封信,讓蘇沐夫妻倆人自己去找。
未免夜場夢多,蘇曼讓蘇家人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跟著金主任前往火車站。
火車站前已經站了第一批將要下放改造的人,金主任領著蘇父蘇母,蘇沐一家人,遞上一張名單到一個政府部門的乾事手裡。
那名年輕的乾事拿著名單,上上下下打量一眼金主任身後的蘇父幾人,“就四人?”
“六個人。”金主任態度和氣道:“四個大人,兩個小孩子。”
那名乾事看到蘇沐雙手牽著的兩名長相可愛的小女孩,於心不忍,“蘇醫生,根據你的名單資料,你是完全可以帶著女兒留在城裡的,你何必去那偏遠貧瘠的山村裡吃苦。”
這次要前往西北方向偏遠貧瘠地區,進行改造的名單人數大約有一百人,大多是資本家、學者、教師、教授,還有一些臭老九成分的。很多都是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為了擺脫被一起治罪下放改造的命令,很多人的妻子丈夫都選擇離婚劃分界限,兒女也主動登報跟父母斷絕親子關係,還有被人構陷,洗不清說不白,不明不白被下放的,也有放不下丈夫妻子,主動要求一同下放的。
這些人看著都很可憐,作為負責下放的工作者,年輕人心裡再同情,也隻是適當提點,聽不聽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蘇沐不出他的意料拒絕了,他也沒什麼意外,等到天光亮起來,名單上的人員全都到齊,他這才跟其他同事,還有拿著武器,負責押送這些人下鄉的軍人,一同上了去往西北方向的火車。
這個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多鐘了,簡陋的火車站人、流如織,比平時的人群至少多了數十倍。
火車站台出現清一色的年輕稚嫩麵孔,穿著各種各樣的灰藍陳舊衣裳,拎著大小包裹,都是響應國家號召,強製下鄉支邊的年輕學生們。
蘇婷在其中,再過幾分鐘,一輛前往北方的火車就要啟動。
蘇婷站在站台跟蘇曼道彆:“姐,我知道我不聽你勸告,擅做主張跟同學們一起去北大荒支邊,傷透你的心。請你放心,我跟潘家偉沒有任何聯係了,我是單純的想去那邊支邊,為國家做出奉獻。到了那邊,我會照顧好自己,有困難第一時間就寫信給你。”
她把蘇曼想說的話都講完了,蘇曼好半天才道:“你明白就好,到了那邊萬事不要逞能,適當示弱,對你,對彆人都好。不要想學著報紙當什麼鐵娘子,一直折磨自己,你要記住,再苦再難,切記不能拿自己的身體和婚姻做妥協,隻要你堅持下去,總有一天,曙光會到來。”
“姐,我記住了。我走了啊,你要保重。有機會的話,替我下鄉看看爸媽大哥大嫂,我會郵寄錢票回來,你代我轉交給他們,孝敬他們。”
蘇婷含著眼淚向她揮手道彆,轉身和她的同學們,一同坐上火車,在火車嗚嗚鳴笛開動聲中離開。
一下送走蘇家所有人,徐啟峰也不在身邊,蘇曼心裡空嘮嘮的,做什麼都沒勁,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了半年,又到一年除夕夜,徐啟峰還是沒什麼消息。
何虹淑跟王翠花都安慰她,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軍人在外打仗,打個三五年不回來是常有的事情,讓她放寬心。
蘇曼如何能放寬心,年一過完,時間來到1967年,在首都某次事變後,全國各地建立起了革委會,到處都是穿著防軍裝,袖子上戴著紅袖章的紅wei兵,上街各種逮人抓人進行盤查,還不請自來,到絕大部分人家的人家進行搜查罪證,期間被他們弄壞的各種物件書籍不堪數目。
人們民不聊生,水深火熱,那些事業單位工廠的職工們也不好過。
以鋼廠為例,革委會一成立,全國幾個重要的鋼廠一直處於奪權、武鬥、停產的極度混亂之中,一些懂製鋼技術的生產乾部、技術人員遭到嚴重打壓,被一批不懂製鋼的外行乾部奪得領導權,進行長期的瞎指揮、亂指導、接受超負荷的指標任務加班,造成嚴重的生產癱瘓。
而造成癱瘓原因除以上之外,還有一半是因為提供鋼廠冶煉的金屬礦山廠也因為一直武鬥奪權,停止生產,無法給鋼廠提升礦石。
供給鋼廠冶煉的煤炭礦場,也同樣癱瘓,無法供應煤炭,造成鋼廠停工狀態,工期延長,導致廠裡無法完成任務,賺不了錢,無法給工人發工資。
工人沒錢買糧食吃,養不活一家人,又爆發一陣武鬥奪權,將廠裡各種金貴的設備破壞,造成一係列的惡劣影響。
蘇曼眼見著周廠長跟葉副廠長的職權,被一幫跟革委會牽扯上關係的廠委乾部奪走,周廠長、葉副廠長兩人被這些人各種針鋒相對,各種構陷,家裡人被革委會的人帶走盤查審問威脅了好幾次,兩人為了家人的生命安全著想,最終無奈,選擇放權,閒在家裡避禍。
他們一走,身為軍官家屬的蘇曼,那幫人是不敢動她,不過也從工作中多方麵擠壓她,讓她感到無比難受,最終選擇離職,回到家裡,打算暫時避開時代鋒芒,等到時局逐漸安穩下來,再想辦法找其他工作來做。
在她離職的第四天,高曉娟來找她,說請她到她家吃頓晚飯,蘇曼很爽快的答應了。
高曉娟兩年前跟她相親處得對象結婚了,第二年就懷孕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可把她丈夫跟公婆高興的,孩子不僅辦了百天宴、滿月酒,現在孩子周歲了,也要請客。
當然,在如今嚴峻的形式下,大辦宴席是不可能的,隻能請些相熟的親朋到家裡吃頓便餐,也讓大家夥兒感到高興。
當初高曉娟生完孩子滿月之時,蘇曼跟姚燕紅,還有其他幾個人事科同事去看她和孩子,她執意要讓孩子拜蘇曼為乾媽,蘇曼推辭不過,隻好應下。
高曉娟鄭重其事地來請蘇曼吃孩子的周歲宴,她當然不能空手去,她到軍區服務社買兩瓶麥乳精、兩袋特供的要奶粉票才能買到的紅旗牌奶粉,一些滋補大人身體的藥材和雞蛋,拎著前往高曉娟的夫家。
她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左右了,天色有些麻麻黑,她還沒到高曉娟的夫家,老遠就看見高曉娟站在他們家胡同外的巷子,東張西望。
“曉娟。”蘇曼拎著東西走過去,“你怎麼站在這裡,不在家裡待客?”
“蘇曼,你來了。”高曉娟對她笑了笑,“我是專門在這裡等你。你說你來就來,怎麼買這麼多東西,我來拿吧。”
她將蘇曼手裡的東西一一拿過,蘇曼也沒拒絕:“我是不是來得晚了?”
“不晚,時間剛剛好。”高曉娟目光閃爍,領著她往另一個胡同巷子裡走,“我們走這邊吧,我們家門口的路正在返修,不好過去。”
蘇曼不疑有他,跟著她往旁邊巷子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高曉娟今天的狀態不對勁,臉色很蒼白,笑起來特彆的勉強,說話的眼神動作都感覺有些心虛的模樣。
她心中奇怪,也沒多想,畢竟帶孩子是件很累人的事情,高曉娟還要上班養家,就更辛苦,狀態不佳也是正常的。
然而當高曉娟把她領到巷子儘頭一處破舊安靜的老屋前,門口站著姚燕紅和四個陌生高大的男人,蘇曼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地往後退。
“曉娟,這是什麼意思?姚乾事怎麼會在這裡,這四個男人又是誰?”她邊退邊問,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姚燕紅看見她的動作,紅唇微勾,伸出左手掌往下彎了一下,做出攻擊的姿勢,她身邊的四個男人立即衝向蘇曼。
蘇曼轉頭就跑,卻跑不過這四個像是被訓練過的男人,三兩下就被這四個人抓住,想呼救都沒機會。
因為他們用一張似乎沾了某種強烈藥物成分的帕子,捂住她的鼻子,她聞到那股味道,身子一軟,腦袋昏沉直往地上倒,雙眼無神地看著高曉娟,似乎在問為什麼?
“對不起蘇曼,真的對不起。”高曉娟渾身顫抖,哭得不能自己,縮在角落裡,一直對她說對不起,“他們抓走了我的丈夫和兒子,讓我把你叫到這裡來,我要是不配合,他們會立即殺了他們。蘇曼,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沒辦法。”
蘇曼在藥物的作用下,緩緩閉上眼睛。
暈倒前的想法是,大意了,她一直覺得姚燕紅對她太過熱情,肯定另有所圖,一直對她提防著,從不跟她單獨相處。
沒想到這人不用自己動手,反而利用她對高曉娟的信任,把她騙到這裡來,把她迷暈。
姚燕紅到底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