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采蓮(2 / 2)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日暮行至荷花深處,已不見其他采蓮人的影子,四下是碧葉紅花,遮天蔽日,蒼青色天空中雨燕雙飛,仿佛天地間隻餘他們二人。

陸雪朝摘了帷帽,烏發散散披著,隻一根素白發帶鬆鬆束起,清雋溫和的眉眼低垂。他跪坐在船頭,微微垂首,紅唇吻著蓮花,袖中露著瑩白手腕,纖長的手指撥弄清冽的湖水,像清豔絕倫的荷花仙玩鬨人間。

淡淡荷香縈繞,這風景如詩,更襯得人眉目如畫。

謝重錦突然道:“當真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少時與你讀《西洲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雖覺詩意如畫,印象深刻,終不曾見過,方才忽然明白了。”

陸雪朝轉首看他,複又垂下雙眸:“我最銘記的卻是那句——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他曾無數次在夢裡祈求。

南風若知我情意,請把我的夢吹到西洲……與他相聚。

唇上突然一重。

陸雪朝雙眸放大,青絲散亂,被壓著枕在船頭,手中的蓮花滑落水中,濺起的露珠打濕指尖。

謝重錦吻著他沾著荷香的唇瓣,護著他後腦不讓他磕疼,與他發絲糾纏,四目相對。

眸中有愛憐,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欲色。

“南風知你意,此處是西洲。”

陸雪朝輕輕喚了聲:“懷允……”

他們吻在烏篷船上,繁花深處。

手指攥緊船舷,喉結被舔舐過的癢意讓陸雪朝脖頸後仰,染上淡淡緋色。

儘管並未有何出格之舉,這種幕天席地下被這般親吻的體驗還是讓人遍體升溫。

陸雪朝長睫顫了顫,感覺有冰涼的雨滴打到眼睫上,瞬間降溫不少。

似乎是……下雨了?

謝重錦也察覺到驟然落下的雨滴,麵色一變,拉著陸雪朝進了船篷。

江南多雨,突然下雨並非稀奇事。

隻希望是場小雨,船上看雨中江南,彆有一番韻味。

可惜天公不作美,怕什麼來什麼,雨越下越大,過不了多久就轉成瓢潑大雨,一時半會兒都沒有要停的意思。

風吹雨斜,船篷內也不能避免被淋濕。

烏篷船簡陋,船篷前後並無遮蔽,阻擋不了大雨灌入。

陸雪朝淋了雨,很大概率會生病。

謝重錦將外袍脫下給陸雪朝披上,遺憾道:“本想帶你看夜裡的螢火月色,這雨來得不巧,即刻就得回去。”

他讓陸雪朝在船篷內休息,自己出去冒雨撐槳。

因出來時還是豔陽天,也沒帶蓑衣鬥笠。陸雪朝雖有帷帽,卻隻是遮麵之用,並無遮雨之效。

陸雪朝見謝重錦衣著單薄,想要出去把外麵披著的衣裳還給他。

謝重錦立即道:“你彆出來。我底子好,淋場雨沒什麼,你著了涼是要病的。”

本來這種情況,喚聲暗衛,暗衛也能輕功水上飄飛過來送傘劃船。

但今日連暗衛都沒帶。

果然不能自由過頭。謝重錦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

光考慮人禍,沒想到天意。

兩人很快上岸,馬匹還在樹下拴著。謝重錦這回沒讓陸雪朝坐自己身後抱緊自己,而是讓陸雪朝坐在身前,把人緊緊護在懷裡。

來時為他遮風,去時為他擋雨。

但靠人力終歸無法擋下全部風雨。注意到懷裡的陸雪朝衣裳都被打濕,冷得微微發抖,謝重錦心裡著急。

離行宮還有一段路程,路上得找個地方避雨。

江南青磚黛瓦的屋簷,垂落密密麻麻的雨簾。

謝重錦下馬,拉著陸雪朝的手,舉著寬大的荷葉在雨中奔向一處屋簷。

跑出了一種江湖俠客帶著大家公子雨夜私奔的感覺。

屋簷下早已站著一個避雨的男子,一身水墨色的衣裳似要融入這江南煙雨,手執一把油紙傘,麵如冠玉,溫文爾雅。

他見這渾身濕透的二人匆匆來簷下躲雨,黑衣的渾身濕透,還全力護著白衣青年,唯一遮蔽風雨的荷葉也往那人頭上傾斜。

應是一對恩愛夫妻。

雖蒙麵不見真容,卻氣質非凡,縹緲似畫中仙。

謝重錦用內力將陸雪朝的濕衣裳烘乾,再將自己的也烘乾。

青衣男子不動聲色觀察著。

……更像江湖俠客帶著大家公子雨夜私奔了。

三人靜立片刻,青衣男子溫聲道:“這雨今夜應是不會停了,兩位不曾帶傘,在下這有一把傘,可以贈予二位。”

謝重錦和陸雪朝這才看向他。

陸雪朝開口:“多謝。不過閣下也隻有一把傘,把傘給了我們,你如何避雨呢?”

更奇怪的是,他既然有傘,還在這避什麼雨,直接走不就成了?

青衣男子道:“我家夫君會讓馬車來接我,我正在此候車。”

謝重錦:“……”

他真不是一個合格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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