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遙道:“父親,今上與皇後殿下……”
“我聽到消息了。”江嶽沉聲道,“備車,我們去迎駕,不能讓陛下和皇後殿下久等。”
現在找人也已來不及,隻能他們這兩個明麵上的負責人硬著頭皮上了。
一路上,雲遙在馬車內,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
一般情況下,他是個很冷靜的人。
……但那可是帝後啊。
誰不緊張。
江嶽看著就要沉穩許多,至少麵色如常,隻是不著痕跡地抓緊了衣服。
“父親。”雲遙問,“您了解陛下和皇後殿下嗎?我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他們可有什麼忌諱?”
他對那兩位一無所知,就要去覲見,難免忐忑,想著臨時抱佛腳做點功課。
陛下和皇後殿下雖在雲州停留已久,但和江家並無交集。從這段日子斬落下馬的官員和商賈來看,雲遙已經腦補出一對十分威嚴鐵血的帝後。
江嶽嚴肅著臉搖頭:“我如何清楚?江家此前與陛下皇後殿下的交集,也就那一件……”
那事情有些年頭了。江家的易孕藥名揚天下,不僅玉京貴人重金求之,連另外三國的妃子都有暗中派人來求購,以期望懷上皇嗣的。
皇後還是太子妃時,嫁給太子一年無所出。當時有人想討好太子妃,就在太子妃生辰時獻禮獻了易孕藥,祝福太子妃早生貴子。
陸雪朝當時沒說什麼,平靜有禮地收下,然後送客。
當晚卻一直悶悶不樂。
謝重錦問他:“怎麼過個生辰還不開心了?”
陸雪朝沒說話。
他不想生子,謝重錦也縱著他。今日獻藥那人話裡話外的皇嗣為重,父憑子貴,仿佛生不出孩子就會失寵,他的能力他的功績全都無關緊要,隻能可憐地靠孩子來維係寵愛……這些封建迂腐的話讓他聽了很不開心。
但他並不能說什麼。就算讓天下人評理,也是他不占理。太子妃不願誕育子嗣,本就是太子妃失格。
這就是世俗。
陸雪朝不說,謝重錦卻不會真不放在心上,第二天就查看了禮物清單,找到了陸雪朝心結所在。
謝重錦直接將易孕藥扔出東宮,狠斥了獻藥之人,放言是自己身體有虧,子嗣艱難,要治不如來治他,再送亂七八糟的藥給太子妃,他見一個打出去一個。
太子殿下向來溫和明理,那回是真動了怒,連君子風度都不顧。
因為太子坦言自己身體有問題的事太過驚駭,當時還紛紛揚揚傳了一陣子,江嶽也有所耳聞。
世俗似乎總有慣性思維的偏見,女人生不出孩子怪女人,承歡生不出孩子怪承歡,另一方跟隱形了似的。其實很多時候是另一方身子有問題,隻是他們的麵子大過天,總不會現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就算確定了是自己的原因,也要妻子背鍋。
像太子殿下那種直接承認是自己有問題,讓人彆找太子妃不痛快的,聞所未聞。
他可是太子。
也就仗著陛下就他一個皇子,否則光子嗣艱難這一項,太子之位都未必保得住。
因著這個借口,謝重錦登基後夜夜流連後宮,整個後宮都無所出,也就不那麼讓人驚訝了。
畢竟聖上身子有問題嘛……
雲遙聽完,沉默片刻:“我怎麼覺得,雖還未見麵,我們已經得罪了陛下和皇後殿下?”
畢竟那易孕藥出自他們江家。
江嶽道:“當年那件事後,我就開始研究尋歡子嗣艱難的對症之藥,如今小有成效,隻是還在試驗階段……有這藥在,陛下總不至於怪罪。”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花滿樓。
花滿樓門口已被重重士兵把守,裡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樓梯與房門都守著人。江南富商平日顯擺出再大的排場,在這等陣仗麵前都顯得小家子氣了。
這就是皇族。
江嶽與雲遙都經過了搜身才能進去。
到了雅間裡,就再無旁人,隻有兩名朱紫華服青年。江嶽和雲遙沒有直視,進門就規矩地跪下行禮。
“草民參見陛下,參見皇後殿下。”
謝重錦道:“免禮。”
“謝陛下。”
……這聲音怎麼聽著這麼熟悉?
謝重錦和陸雪朝的聲音都好聽得很有辨識度,一般聽過就不會忘。隻是這會兒狀態緊張,兩人一時未能確認。
陸雪朝平和道:“賜座。”
……這聲音就更熟悉了!
一個是巧合,兩個又算什麼……這等神仙嗓音又不是隨隨便便就有的!
雲遙起身,抬頭,看到屋內兩名姿容絕世的男子,驚愕一瞬,眸中閃過不可置信。
雖說他並未見過那兩位真麵目,可那身風采氣度,誰能複刻得出?
“草民似乎在哪兒見過……陛下和皇後殿下?”他試探地問。
陸雪朝輕笑:“昨日才見過麵,雲公子這便忘了?”
江嶽眼底有驚色。
雲遙有一瞬木然。
他想了想兩人在自己眼中的身份轉變。
先是雨夜私奔的江湖俠客與大家公子。
再是浪跡天涯的江湖俠客與絕世神醫。
然後變成經商開酒樓的有錢夫妻。
最後是眼前至尊至貴的當朝帝後。
洋蔥都不能這麼剝。
所以問題回到最初。
陛下為什麼要帶著皇後殿下舉著荷葉在雨夜奔跑?
這真的是正常帝後能乾出來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