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宮裡人人又忙碌了起來,做一年的年終述職報告。
赫連奚也不得清閒,他近來每日都要同秦玉龍一道去軍營。原先還想著要不要韜光養晦,秦玉龍說既然陛下和殿下把他派來練兵,想來已是知道他的能力,不必再藏著掩著。
赫連奚狐疑道:“這事真不是你說的?”
秦玉龍指天起誓:“我已發誓三百遍了,關於你的事我一樣都沒說出去,陛下殿下全猜到了……”
他也奇怪,陛下和皇後殿下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
秦玉龍不是會撒謊的人,赫連奚隻得收斂疑惑。各國都有暗探,許是長黎探子私下查到的。
這麼一想,長黎國的情報網真是太可怕了。
無論如何,長黎帝後沒有因此發落,反而讓他發揮才能,支援姐姐,就足以讓赫連奚感恩戴德。
他不會做出有損棲鳳國的事,但幫自家姐姐奪位,他毫無心理負擔,哪怕這事在棲鳳女帝眼裡稱為“謀逆”。
女帝不仁不義在先,就不能怪他不忠不孝。
女帝年輕時,在政績上無功無過,除了貪色無甚可詬病。老來愈發多疑昏聵,誅殺忠良,驕奢淫逸,一心保養容顏、追求長生之道而無心朝政,並不比被玩家控製的長黎國好到哪兒去。她又牢牢抓著帝位,至今未立皇太女,放任幾名皇女鬥得你死我活。
幾名皇女中,大皇女偽善,二皇女跋扈,四皇女陰狠,七皇女……也非善類。沒靠山又沒城府的,在棲鳳根本活不到成年,更彆提擁有爭儲的資格。像父族不顯、性情溫和的五皇女,好不容易活到成年,結局隻能當個聯姻工具。
四方陣營原本鬥得不相上下,但女帝一直對將門有忌憚,溫家隨時都可能被發落,步鄭家的後塵,三皇女就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因而七皇女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當初兩國交戰,上戰場的之所以是赫連奚而非赫連鈺,是因姐弟二人都知道,最可怕的不是長黎的明槍,而是來自於棲鳳的暗箭。
當初女帝挑起兩國戰爭,除了疑心長黎,也有借此戰鏟除溫家的意思。
赫連鈺若上戰場,另外三方陣營有一百種法子讓赫連鈺死在戰場上。她若打勝仗,溫家民心軍心更盛,更令女帝忌憚。她若落敗,女帝就有理由拿溫家開刀。
沒人希望赫連鈺打勝仗,包括女帝。外敵在前,棲鳳仍執著於內鬥。
所以姐弟協商後,為保溫家,赫連鈺就“不慎”墜馬受傷,無法上陣。在皇後質疑七皇女怯戰,要重重追究時,赫連奚自請替姐征戰。皇子的威脅沒有皇女大,其他陣營不會費心對他下手。且他打了敗仗,皇子之身,縱被問罪,不至於讓溫家傷筋動骨。
儘管已考慮得麵麵俱到,但如今七皇女和溫家的局勢,在棲鳳仍算不上好。七皇女被收回兵權,在爭儲中極為弱勢,周身又虎狼環伺。赫連奚遠在長黎,仍日夜憂心。
誰曾想,長黎帝後竟有意伸出援手。
他這一遭落敗和親,卻換來了長黎的支持。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赫連奚來軍營,說是練兵,其實能插手的事不多。戰術都被秦玉龍定好了,訓練方式也已極為成熟,他不過是來湊個熱鬨。陸雪朝曾說,赫連奚最熟悉棲鳳地形軍事,日後領兵支援,由他率領最佳。但長黎士兵不會接受一名陌生將領——尤其是棲鳳皇子統率,所以讓他提早入軍營,與將士們同吃同住,一同訓練,是為了培養感情,好讓士兵能夠服從他命令。
陸雪朝又說,一開始暴露棲鳳皇子身份,士兵必將排斥他,所以起初要隱瞞身份入軍營。等他靠自己的能力征服他們,再坦白身份,將士們會容易接受得多。
皇後殿下良苦用心,赫連奚銘記於心。
他初來乍到時,沒有表明身份,隻說是上頭派下來的副手,協助秦玉龍一同訓練士兵。那會兒士兵個個眼神質疑——實在是赫連奚唇紅齒白、細嫩漂亮的樣子,太像嬌生慣養的富家子,被家裡塞關係進來鍍金的。
這讓一群硬漢怎麼心服口服去聽從他的命令。
秦玉龍當初也是把一群人都打趴下,才成為真正的領導者。
於是不僅不聽命,反吹著口哨笑話赫連奚這小身板能否拿得動槍,毛都沒長齊,竟敢指揮起他們。
秦玉龍皺眉,正要出頭教訓,赫連奚就按住了他。
白淨漂亮的少年上前一步,活動了一下手腕,說出當初跟秦玉龍一樣的話:“一起上。”
……
在打趴了整個軍營的大老爺們,拎起了最重的玉龍槍,展現出百步穿楊的高超箭術後,赫連奚僅用一天時間就征服了這幫兵痞子,讓他們看見他就乖乖立正,比看到秦玉龍還聽話。
秦玉龍是個“玉麵將軍”,少年豐神俊朗,冷麵白皮,不似糙漢們五大三粗人高馬大,卻能拎起所有人都拎不動的玉龍槍,打遍軍營無敵手。這還不算太讓人驚訝,畢竟他是威遠大將軍之子,秦家後人。
可這看起來嬌滴滴的少年,竟也這麼厲害,看起來是小白兔,實則是個大魔王,這反差簡直了。
赫連奚接受完眾人誇讚歡呼,微微一笑,轉身進了營帳去休息。
一進去就支撐不住跪下了。
跟著進來的秦玉龍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扶著他坐下,給他倒了杯水:“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