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促膝長談許久,到後半夜才各自歇下,倒是東偏殿裡的秦玉龍,同樣徹夜未眠。
長兄如父,長姐如母,赫連奚時常提起這個姐姐,對赫連鈺十分依賴敬重。雖是同輩,他都有種見家長的緊張。
好在看起來,姐姐對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翌日,秦玉龍起了個大早,特意換上一身最隆重的衣裳,向來不愛打扮的小將軍,站在等身鏡前左看右看,生怕自己哪裡邋遢,讓赫連鈺有什麼不好的印象。
聽說棲鳳國的女子,還喜歡男子身上熏香抹粉,不喜歡一身臭汗味兒。秦玉龍嫌擦香粉不夠男子氣概,何況練兵打仗,哪有不流汗的。他從來理解不了那群女人。
秦玉龍猶豫了一會兒,對宮人道:“把花顏上回送的熏香拿來。還有那什麼胭脂水粉……也都拿來。”
……
秦玉龍早起對鏡打扮了半個時辰,直到鏡中出現一位嘴唇猩紅、麵色慘白的少年郎,陌生得連秦玉龍自己都不敢認。
宮人也不敢認。
“本將軍今天看著如何?”秦玉龍問自己的貼身宮人。
宮人遲疑片刻:“小將軍,不會化妝,您可以不化。”
秦玉龍:“……”
最終還是素顏出門。
除了休沐,秦玉龍和赫連奚每日都是要去城外軍營訓練的,有時乾脆就住在軍營裡。
今天赫連鈺在宮裡,謝重錦給他們批了假,陪陪遠道而來的客人。
秦玉龍剛出殿門,正巧赫連鈺也從南偏殿出來。女子仍是一身奪目的火紅,張揚豔烈。
姐弟倆都愛穿紅色,這顏色也配他們的性子,一個賽一個的明豔。
秦玉龍自信道:“姐姐。”
回答他的是劈頭蓋臉的一鞭子。
赫連鈺昨晚被赫連奚轉移了話題,想著結盟的事,回去後往床上一躺,滿腦子卻都是她弟弟竟被秦玉龍這個王八蛋給啃了。
越想越氣。
大早上出門見了秦玉龍,當即就抽出腰間纏的蛇鞭要教訓他。
秦玉龍:“……?”
怎麼回事?昨天還和顏悅色的溫柔姐姐呢?
他還沒反應過來哪裡得罪了姐姐,身體反應已比大腦快一步,敏捷地偏身躲開鞭子。
更淩厲的攻勢鋪天蓋地襲來。
秦玉龍反應迅捷,隻守不攻,並不還手。
開玩笑,那是阿九的姐姐,他敢打麼?
他卻低估了赫連鈺的武力。赫連鈺鞭法刁鑽,武功高強,比赫連奚更勝一籌。秦玉龍閃避來躲避去,漸漸力不從心,不似開始那般遊刃有餘,身上挨了幾鞭。
“拔出你的劍來。”女人冷聲道,“你是看不起我?”
分明有武器卻不用,赤手空拳應對武器,在戰鬥中是一種輕蔑。
赫連鈺最痛恨的,就是瞧不起女人的男人。
秦玉龍是將軍,得了特許,可以在宮中佩劍,隻是到現在,他都沒有拔劍。
秦玉龍遲疑。他想他大概知道赫連鈺為什麼生氣了,赫連奚曾說會將他們的關係告訴姐姐,他的身份……恐怕不能被赫連鈺接受。
他理虧在先,沒道理還要還手。
赫連鈺卻一鞭纏住秦玉龍腰間的劍鞘,卷起來拋到地上,陰冷道:“連武器都守不住的廢物,如何能守好我弟弟,打死算了。”
秦玉龍一驚,知道赫連鈺實力不容小覷,立即執劍應戰,拿出最大的尊重全力以赴。
他不願動手,是覺得有愧。他迎戰,是為了證明他配得上赫連奚,有能力護好赫連奚。
劍光與鞭影纏繞,兩道輕靈敏捷的身影立刻纏鬥在一起。兩人勢均力敵,但秦玉龍顯然還有顧慮——說是要全力以赴,卻並不敢真拿劍刺傷赫連鈺,難免有些束手束腳。赫連鈺則鞭鞭很辣,毫無顧忌。不一會兒,秦玉龍就渾身掛彩,赫連鈺一鞭重重抽在他肩頭,布帛撕裂,露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連厚實的衣裳都被抽破,可見力道狠重,毫不留情。
秦玉龍半跪在地悶哼一聲,卻是笑了——赫連鈺幾次想要用鞭子從他手裡卷走劍身,他都攥得緊緊的,好好守住了。
就像他守著赫連奚,不會對赫連奚放手。
這場並不算公平的戰鬥,守住武器,就是他的勝利。
“玉龍!姐姐!”因為昨晚睡太遲而睡意深沉,才被院子裡的打鬥聲驚醒的赫連奚一出來,就見到這副場景,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慌張。
赫連鈺收回鞭子,低聲對秦玉龍道:“這都是阿九身上受過的傷,我在同樣的位置還給你。”
“你最好是能像守住你的劍一樣守好阿九,否則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秦玉龍聽了這話,眸色一動,勾了絲笑:“多謝姐姐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