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白臉竟不會鳧水,方才與其說是他拖著陸雪朝,不如說是陸雪朝死死拽著他。落水之人會本能抓住身邊的一切事物,且力道大的驚人。哪怕吳峰身強體壯水性不差,都被拽得嗆了好幾口水,險些葬送在河裡。
這一番折騰下來,他自己也喪失了大半力氣。
這也在陸雪朝的算計之內。
陸雪朝心知一旦擺脫追兵的危險,吳峰就是最大的危險。吳峰對他已有殺心,真到了荒郊野外無人處,單打獨鬥,他絕對不敵身經百戰的將軍。
故而裝作不會水,一路使勁兒拖吳峰的後腿,消耗他的體力,又把握著恰好能逃脫追兵的速度。
吳峰見危機解除,望向陸雪朝的眼神又浮起殺意。
挾持的刀早在逃跑過程中就被水流衝走了,可以吳峰的武功,赤手空拳擰斷陸雪朝的脖子也不是難事。
吳峰掙開陸雪朝的手,爬上岸,起身回頭,居高臨下地望著水裡的白衣青年。
陽光下,白衣墨發的青年一身水汽,美得像洛水之神。
饒是他也忍不住晃神一下,心中竟升起一絲負罪感。
毀滅一位神明,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情。神的美好會將世人的卑劣照得無所遁形,所以世人會惱羞成怒地打碎他。
“就算老子喜歡女人,也不得不承認你這小白臉還真有幾分姿色,難怪能將錦朝帝迷得神魂顛倒。”吳峰輕嗬一聲,“姑且留你個全屍,到陰曹地府見了閻王爺,可彆說是我殺的你,是你自己淹死的。”
長黎皇後不會水,自己一上岸,他肯定會沉下去。
果不其然,青年淡定的神色隨著身體的下沉變得驚慌,求生的本能讓他乞求地望著岸上唯一的救命稻草:“救救我……”
吳峰冷眼旁觀,心中甚至逐漸升起踐踏神明的快感——身份尊貴又怎樣?氣質似仙人神明又如何?還不是卑微地乞求他放他一條生路。
淤泥將高山踩在腳下,就以為自己站在天空了。
青年神色漸漸變得絕望,最終悄無聲息地沉入水裡。
吳峰在岸上等了許久,確定人不可能還活著後,才放下戒備,轉身離開。
就在這一瞬間,一雙纖瘦的手破水而出,以難以想象的巨大力道,將吳峰拖下了水。
既然正麵交手不行,那就讓對方放鬆警惕,再行偷襲。
在以為他已死,且背對他的時候,吳峰的防備心是最低的。
陸雪朝抓住這一瞬間的機會,在吳峰猝不及防落水的同時,就用一把精致的銀刀快狠準地刺向對方命脈。
謝重錦親手打造的銀鐲,在按動機關後,就會變成這樣一把小巧鋒利的刀。
陸雪朝攥著它在水中閉氣許久,等的就是現在。
他是醫者,對刺哪些地方可以致命一清二楚。
然吳峰是武者,很快就反應過來,予以回擊。
那一刀正中他心臟——陸雪朝對這個部位可太熟悉了,他殺謝重錦殺出的經驗,絕無失手可能。
吳峰心知自己必死無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陰了,臨死前隻想拉人同歸於儘。
“你竟敢……”吳峰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死死卡住陸雪朝纖細的脖頸,“要死一起死……”
那力道大得幾乎要扼碎他的喉骨,窒息感揮之不去,陸雪朝麵露痛苦,眸光卻冷靜得可怕。
他費力地將銀刀抽出,毫不留情地再次紮入吳峰脖頸。
鮮血飛濺,他沒有眨眼。
吳峰瞪大眼睛。
他從沒想過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青年,還會有這樣狠絕的一麵。
吳峰雙目渙散,手漸漸鬆開了。
河麵暈染開一片血色。
良久,一身白衣的清冷青年,如神明臨世般,乾乾淨淨地踏上岸。
刀被河水洗淨,重新變回精致的銀鐲,被他垂眼安靜地套回手腕上,輕輕撫過謝重錦雕琢的紋路。
“一起死?你也配?”他語氣溫柔。
“我隻和懷允哥哥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