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覺得陛下是不是不那麼在乎殿下,反應有點太過平靜了。
直到犯錯的士兵挨軍棍,謝重錦觀刑,看到一半突然喊停:“罷了,他們何錯之有呢?保護他本是朕的職責,朕沒能保護好他,罪該萬死的是朕。”
這下把所有人都嚇得不輕。陛下這不是冷靜,這是瘋魔了啊!
謝重錦不覺得自己瘋魔,當晚就召開會議,製定了動用火.藥的一係列攻城計劃。
但崇興帝沒有任何表態。
確切來說,因為被長黎的秘密武器嚇懵了,並且對被安上沒做過的事感到莫名其妙,一時無語住了。
謝重錦腦熱過後仔細一想,崇興帝不是多麼有骨氣的人,沒道理他都動用了殺手鐧,崇興帝還沉得住氣。
這隻能說明清疏不在他手上。
可不在崇興帝手上,清疏又在哪裡?
謝重錦派人回去重新尋找,隻是已時隔多日,再無半點消息。
他在夜郎還未隻手遮天,想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隻能占據一座座城池,張貼一張張畫像,讓天下人幫著一去找。
還是杳無音信。
不知清疏此刻身在何處?可安然無虞?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清疏一人在夜郎人生地不熟,他不在身邊,如何放心的下。
前生種種畫麵浮現,他沒有好好守在清疏身旁,清疏便一次又一次凋零……夢魘折磨得謝重錦夜不能寐,幾乎心力交瘁。
名為理智的弦在崩斷的邊緣,他再也禁不起一次崩潰。
謝重錦的心結,除非陸雪朝立刻出現,誰也解不開。秦玉龍雖憂心自家陛下的精神狀況,卻也無濟於事。
“我去城門口看看。”秦玉龍走出營地,“陛下隻許平民百姓出城,貪生怕死、喬裝打扮成平民渾水摸魚的貴族倒是不少。”
……
琅城的城門修建得高大氣派,卻抵不住無情的炮火。
長黎尚未開炮,夜郎守城軍便已不戰而降。識時務者為俊傑,宮中那位並不是值得他們以命守護的人,他們何必為此拚命。
城門處把守的已是穿著長黎盔甲的士兵,正在檢查進出城門的路人。遇見可疑的,都要攔下來問一問。
一輛馬車搖搖晃晃行駛過來,望著城門口排起的長隊,車夫停車,回頭道:“公子,琅城到了,前頭長黎軍正在盤查,我不敢過去,您就在這兒下車吧。”
須臾,一名戴著帷帽的白衣青年掀開簾子,付了車錢:“有勞。”
他走近城門,就見城牆上貼著一幅畫像,正是自己。
陸雪朝輕歎:“這是真急瘋了……”
一路靠近琅城,就聽說懷允在到處張貼畫像找他。然而他為了早日抵達琅城,走的是與長黎軍截然不同的路徑,就錯開了。又因亂世中隻身上路危險,這張臉又太過招搖,便以帷帽遮麵,如此就是遇上他,也不知他就是錦朝帝要找的人。
陸雪朝在畫像前久久駐足,也就引起了守城軍的注意。
亂世逃難的百姓大多粗布麻衣,灰頭土臉,此人雖有舟車勞頓、風塵仆仆之態,一身白衣卻不染纖塵,鶴立雞群般打眼。
又戴著鬥笠遮遮掩掩,實在可疑。
一名士兵上前兩步,問:“見過畫像上的人?”
陸雪朝頷首。
見過,就是我。
士兵眼前一亮,又有些懷疑。這些日子為了拿賞錢胡編些線索濫竽充數的人也不是沒有,他們也不是什麼人都敢往陛下跟前帶。
正要細問,就聽得一聲:“怎麼了?”
士兵抬頭,連忙抱拳行禮:“秦將軍。”
秦玉龍遠遠就見陸雪朝繞過排起的長隊,徑自走到最前頭,想也不想就道:“去後麵排隊。”
話音未落,陸雪朝伸手掀開帷幔。
秦玉龍:“……”
–
“陛下!陛下!您看誰來了!”秦玉龍火速趕回軍營,嗓門高得整個營地都能聽見。
謝重錦抬頭,撞見熟悉的一襲白衣,再也移不開眼。
秦玉龍極有眼色地退了出去,還囑咐任何人彆來打擾。
謝重錦久久凝望著陸雪朝,仿佛在看一個幻覺。
直到陸雪朝出聲:“怎麼?相伴二十載,不過月餘未見,便認不出我了?”
“懷允這般,可會叫我傷心。”
謝重錦這才回神,起身大步上前,將陸雪朝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遍,方才猛地抱緊他,一言不發。
陸雪朝感受到謝重錦顫抖的氣息,輕輕拍他的脊背:“我回來了,安然無恙。”
良久,謝重錦才開口:“清疏,你去哪兒了?”
“再找不到你,我便不好了。”
這是謝重錦最深的恐懼。
謝重錦不能接受自小相伴長大,形影不離的人,有一天突然離開他,從此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陸雪朝等謝重錦稍稍平複下來,方才將路上的事長話短說。
他說得輕描淡寫,隻說是遇到吳峰後成功反殺,想著謝重錦最後一定會來琅城,就一路趕來。
謝重錦聽得心驚肉跳,不敢想象其中有多少艱險。且不說清疏不會武功,反殺吳峰的過程定然九死一生,將明城距此千裡之遙,亂世中清疏隻身一人是如何來到琅城的。
清疏從未孤身出過遠門,前世被困於深宮,縱有出行,也都是他陪伴在側。
“沒有下次了。”謝重錦啞聲,“這是最後一次。我真的……會嚇瘋。”
“可我也好好的不是嗎?”陸雪朝望著他,“懷允,彆怕。”
“你不必擔心弄丟我,我知道你弄丟過我很多次,所以才這樣害怕。可這次不一樣了。”
“我自會跋山涉水、千裡迢迢來尋你,你丟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