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會客廳中，兩位少女沒有互稱學姐學妹，徑直走到中央握手，大家都穿著高跟鞋，噠噠的腳步聲極富韻律。
一個工作日下來，賀璿帶領程盈盈跑遍了整個公司，熟悉了一番行政助理的日常工作。
從組織會務到各部門分工，從處理文件到日程表設定，從樂園科技的1層走到10層，程盈盈足足走出了一身汗。
她的接受和學習能力很快，本來就是距離京大一步之遙的高材生，隻不過家庭條件不允許才匆匆進入社會。
幾天後，賀璿發現，程盈盈不但迅速記住了大部分同事的名字，就連專門送咖啡上門的飛鴿物流小哥，她都能打得火熱。
中層領導平日裡喜好的咖啡口味，程序員小哥私下裡聊的公司八卦，小桔書模特日常選擇的口紅色號，方方麵麵的細節，她記得門兒清。
這姑娘太強了。
她好像天生就該是做秘書的料。
賀璿有些挫敗，當晚就去了隔壁財大，拉好姐妹溫桔出來吐槽。
“我以為自己已經很不錯了，直到她出現我才知道，細節上我還差得很遠......”
一間清吧裡，賀璿和溫桔對坐，麵前是一桶威士忌兌可樂。
“我當了這麼久助理，顧部長從來沒說過我哪裡不好，一直用實際行動讓我慢慢學，可我成長的好慢啊......”
學校附近的清吧人不多，幾杯酒下肚，賀璿的語氣充滿了沮喪。
“有時候我覺得，我的心是不是真的很狹隘，承認彆人優秀很難嗎？”
溫桔舉起酒杯，跟著乾了一杯酒，此刻說再多話也是多餘，她隻是默默陪伴著閨蜜，希望她把情緒發泄得更徹底些。
“璿寶，承認彆人優秀確實很難，我也做不到的。”威士忌裡軟飲的比例太低，溫桔有點上頭，忍不住插了一句，說起自己。
“上個月和顧允參加招商會，門口負責接待的女公務員很漂亮，還問了我一句代表哪個企業。”
“她進來倒水的時候，顧允好像勾了勾她的手心，她居然沒什麼反應。我當時以為自己看錯了，人家是政府辦的門麵，大庭廣眾，怎麼，怎麼可能呢？”
桔子她說啥？
她看見了？
賀璿酒當時就醒了七分，差點拿不穩手中的杯子。
溫桔甩了甩頭發，語氣平靜：“等到南湖大學通過學校的關係，請我來做宣講的時候，我又看見了那個女公務員，她是優秀畢業生，也來分享經驗。”
“原來他們是認識的，人家不但是學姐，還是學生會主席，千裡挑一考進政府辦的優秀人才。”
少女低下頭，手中轉了三圈骰盅，遲遲不肯打開看結果，雙頰的桃紅滴到了眉間。
“我真的不願意承認，連我自己都覺得她很優秀。”
靜悄悄的夜，迷離的清吧，吉他聲悠悠回響，兩位少女各懷心事，最終誰都沒有成功開導對方。
臨走前，賀璿拉著溫桔拍了好幾張照片，晃晃悠悠地各自回到寢室。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賀璿拿出手機，登錄小桔書，打開另一個不為人知的三無小號。
她深深埋在心裡的另外一份失落情緒，當著閨蜜的麵實在說不出口。
帶著程盈盈熟悉工作的幾天，她除了工作能力被打擊到之外，更多的是出於顏值的不自信。
和顧允去鎮上之前，少女常常提醒自己，當個普通人就好嘛，妝前沒有那分透明，妝後沒有那分美豔，好好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對得起顧部長的信任就好了。
當她回到崗位上才意識到，原來有人對她的位置覬覦不已，而且對方的能力和顏值都是上上之選。
危機感撲麵而來時，她終於發現，普通人的原罪就是普通，就是仰望啊。
其實賀璿遠遠不算什麼普通女孩，本身也是不錯的小美女，隻是相比顧允身邊層出不窮的大美人而言，她臉蛋圓潤，身高也不算高，整體稍微低了一個檔次。
久居芝蘭之室不聞其香，當她對標這樣的美人時，心態自然出現了變化。
她輕輕吸了一下鼻子，在三無小號的日記裡寫道。
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孩，意識到自己就是普通人，甚至是毫無亮點的那一類，這是一種悲哀嗎？
我也很努力啊，我高中時皮膚不好，我慢慢調理到正常水平，但是我永遠無法擁有她們一樣蛋殼般光滑的肌膚。
我個子矮，不到一米六五，還是易胖體質，我節食減肥，運動減肥，跳Hit跳到雙腿發軟，跪坐在瑜加墊上捏捏自己的腰和腿，我也想擁有天生的細腰細腿，而且我怎麼努力也不可能瘦到那樣的A4腰啊！
一個人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可以努力多少？
我有時候又在思考這個問題。
慶幸的是我的眼睛看起來還沒那麼難看，鼻子也不錯，嘴巴也許還能救救......每天審視完自己，好像答完一張試卷，老師看在我努力的程度上，勉強給了我一個及格。
今晚和閨蜜喝酒，從來害怕被拍的我，鼓起勇氣讓閨蜜拍了幾張。
啊，這個人好像沒有前幾年那樣難以入眼了.....
雖然我大概永遠隻能仰望那些頂尖的美人，那是上天的造物，或許我隻能再努努力吧，下一次我就能更好看了。
想停筆時，翻到今晚和溫桔的合影，想起程盈盈漂亮的臉蛋，賀璿忍不住又有很多話想說，可是這些話無人知曉，她隻能說給自己聽。
她繼續寫。
回頭看一隻醜小鴨，長大後並沒有變成天鵝，她成了一隻普通的鴨子。
她每天早中晚都梳洗羽毛，還撿來好看的葉子和石子裝飾自己。可是轉眼遊來一隻白天鵝，她從小白天鵝，到白天鵝，永遠都那麼美。
自慚形穢的普通鴨子，隻能轉身遊向另一個池塘，要知道和白天鵝相比，自己連倒影都不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