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輕輕地數著一筆筆開支,她仰著腦袋,望著頭頂烏黑油膩的天花板,已不再像是對著客人說話。
石孝蘭的雙手也不知什麼時候絞到了一起,臉頰微微動著,每說出一個數字的時候,語氣中的低落也加重了幾分。
看著石孝蘭微微顫動的嘴唇,華詩圓的心臟也跟著微微顫動。
她好幾次想出聲打斷石孝蘭的話,但或許是因為自己還沒來得及喝水,又或許是因為直麵真實下積澱的種種情感,她的喉嚨裡總像是哽著點什麼東西,老讓她發不出聲來。
灶台裡亮堂堂的,正是朝陽日出的時候,二八年華的少女卻隻能囿於三尺灶邊爐台,那些落在石孝蘭頭上的光芒,卻猶如落日餘輝般,最終歸於沉寂。
一瞬間,華詩圓的鼻子忽然微微發酸,她用力地抽了抽鼻子,握住少女布滿老繭的雙手,開口道:“蘭蘭,姐姐幫你,你想不想上學?”
“我想.......還是算了,姐姐,就算我借到了學費,我也還不起的。”
石孝蘭比誰懂事的都早,她臉上掛著難以言明的複雜表情,又一次抬頭打量著住了十幾年的家。
看著破舊的家具,牆壁上的破報紙,天花板上的黴斑,少女緊咬下唇,眉頭緊鎖,抱起的一絲希望越沉越低。
華詩圓沒說話,摸了摸少女的頭發,站起身來。
“你放心,姐姐不用你出一分錢。”
石孝蘭搖了搖頭,手中熟練地盛出一碗清湯麵,除了麵以外隻有三根青菜浮在上麵,她夾出兩根放在一個大碗裡,雙手端進了房間。
她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等待解決。
“姐姐,還是不行,假如我去縣裡上學,誰來照顧我媽媽?”
......
石頭鎮的天堂村,就像小學美術課堂上畫的簡筆畫,異常單調。
村裡的路,多半是人們用雙手挖開的。
黃色的泥巴在地上,白雲在高處,遠遠看著土路在太陽下,格外顯眼。
農戶分布在半山腰,像極了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村裡最多的是馬車,摩托車,拖拉機也不多見。
華詩圓走進村委會,村支書向屋內的其他人介紹:“這位是我們天堂村的駐村乾部華詩圓,今天第一天到崗,大家歡迎。”
稀稀拉拉的掌聲傳來,村民們對華詩圓不冷不熱,反應極其真實。
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姑娘來村裡,能抵什麼用?
能帶大家致富還是能搞教育?
還不是走個過場就回去,村裡都傳遍了,小姑娘來的時候,自己開了一輛小汽車,一看就是城裡有錢人家的孩子。
這種娃娃在村裡,呆不慣的。
走之前,顧允特意叮囑她,千萬彆開她自己那輛Q5,臨時給她買了輛低調的大眾寶來。
一整天過去,華詩圓坐在村委會,沒有人指點她該怎麼開展工作,也沒有人和她說需要做什麼,她整整發了一天的呆。
晚上回石孝蘭家的路上,她猛然回憶起少女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十五六歲的妹妹,即使嘴上說著算了,眼中渴望上學的神情無論如何也做不得假。
本想靠自己的華詩圓思索再三,最終還是選擇拿起電話求助。
“姐,我遇到一點難題......”